她無數次和自己說,像她這樣的人,隨隨便便報考一所大學就很好,順利畢業後回國找個工作便可以了。可她總是想起當初自己立下的誓言,要成為一個正常人,不要去挑戰自己尊嚴的底線。麵包女王覺得,自己好不容易經曆了那麼多,才控製住病情,才得以來到菲律賓繼續求學,不論是家人的支持,還是自己一路的艱辛,難道是為了讓自己來菲律賓混日子、混文憑的嗎?如果現在無論幹什麼,都以自己是個精神病人自居,都對自己網開一麵,許以低要求,那麼自己還怎麼去做一個正常人?明明心裏就認同自己是個病人啊!
好不容易才在菲律賓開始了新生活,一定要有一個好的開端才行。如果說無論報考哪所大學都有一個努力的指標在後麵的話,她就要報考全菲律賓最好的大學。
麵包女王買來一本厚厚的高考習題集,裏麵是全英文的試題。多年的休學和藥物治療讓她對單詞已經頗感陌生,她將每個不認識的單詞都抄寫下來,然後逐字逐句地查字典翻譯,接著開始做題,每一道題都要對比參考書來搞懂。晚上接著背那些抄寫下來的單詞。
她每天一睜眼就開始做題,晚上一直背單詞,直到自己睡著。她幾乎不出門,偶爾出門,便去超市裏大量購買最便宜的長條麵包和桶裝特惠牛奶。
她每一天都隻吃麵包和牛奶,時間長了之後,她的指甲周圍開始長滿肉刺,接著便是牙齦出血,身體水腫,頭昏目眩。
-為什麼一定要逼自己去衝擊全菲最好的名校?
-當時賭著一口氣,我想讓那些認為我是瘋子、神經病的人看看,我不是,我很好,我能上名校!我以後會過得比他們更好!而且,好不容易可以開始正常人的生活了,實在是不想就此渾渾噩噩,仍然希望自己能創造出一個奇跡,應該說是迫切希望自己能給自己一些信心,以此來證明自己未來的生活會很好、很精彩。
-你感覺自己重生了?
-到了菲律賓後,我覺得過去的自己已經死掉了,變成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有時候回首往事,都會覺得陌生,會暗自想著,那個人真的是過去的我嗎?現在的我是一個嶄新的我,擁有嶄新的生活和目標,並且努力為之奮鬥。
-那你現在的目標和理想是什麼?
-希望擁有想象中的精彩未來,希望生活能充滿更多的可能性,希望能感受到這個世界的善意,希望仍然擁有愛別人以及被人愛的能力。
正是因為對病情穩定後新生活的恐懼和未來不可知情況的無力掌控,麵包女王無論如何都希望自己能考上全菲律賓最好的大學,所以她將自己關在屋子裏拚命地做題,將一本厚厚的英文習題冊從頭到尾做了兩遍,每一道題都標上注釋和解題過程,那本習題冊幾乎被她翻爛了。
她的舍友驚訝地問她:“你怎麼能整天隻吃麵包呢?你是麵包做的嗎?”麵包女王說:“沒錯,我就是麵包做的,以後請叫我麵包女王。”
這種生活直到麵包女王的父母輾轉托了早已移民菲律賓的姑媽將錢帶給她才告終。
大學生活
入學考後遲遲沒有任何消息,麵包女王不知道自己是否被錄取,整日提心吊膽,在焦慮和壓力的雙重夾擊下,她才穩定不久的病情又有反複。某天學校給她打電話,也不告訴她是否被錄取,隻叫她來學校辦理手續。她第二天一早便起床去星巴克吃早餐,然後為了控製情緒,吞了一顆在菲律賓新買的抗抑鬱類藥,隨後許願若是自己這次被錄取了,便給星巴克捐100比索小費。之後她就起身打車去學校。
此時,她剛剛從為期半年的封閉式考前訓練中解脫出來,對菲律賓仍然並不了解,不懂坐輕軌和吉普車,去路途遙遠且不熟悉的地方,隻能選擇坐昂貴的出租車。她當時並不知道新藥物有強效安眠作用,她上車剛和司機說完“你往前開”,便覺得眼前一片模糊,接著整個人就不受控製地睡著了。等她醒來,已經是三個小時後,車子不知開到了哪裏。
她茫然地看著出租車奔馳在高速公路上,又茫然地看著計價器,最後司機收走了她身上所有的錢,將她扔在高速公路邊。麵包女王拍著車窗說:“求你把我帶去市區吧,別把我扔在這裏!”但是司機沒有理她,自顧自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