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暮沒有再搭理過那群人,她始終覺得他們和幫凶並無太大的區別,隻是沒想過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更沒有想過會發現——
他們是害怕,怕的不是沈玨出什麼事,而是他們要連帶承擔什麼責任。
\"你們以前也算沈玨的朋友?\"
說來嘲諷,顏暮並沒有幹涉沈玨的交友權限,如果從一開始就加以製止的話,沈玨根本不會和這些人為伍吧,至於他的囂張叛逆,這下終於有跡可循了吧。
\"不、阿姨,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和沈玨同學一起玩了,畢竟已經上高中了,我們都是很自覺的……\"
話裏話外,無不是為他們撇清關係,同時,又將沈玨視為真正的惡人。
\"這麼拙劣的借口,下次還是別用了吧。\"大數據下,誰要是進出網吧和娛樂場所,誰不去,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怎麼調查,早就一清二楚了。
她再努力回想這次的凶手
江岸,如果不出意外,就是在她離婚之際,她去學校處理那件事的另一個主角。
沈玨當時打了江岸,不過沈玨看似是有正當理由的,故而真正受到處分的是江岸。
新安開除了他。
江岸懷恨在心,也不是沒有可能,是她懈怠了。又或者本身就是她當初處理得不幹淨,不該讓那樣的人繼續留在江城的。她完全可以想盡辦法讓那樣的人徹底離開,可是她泰國仁善,低估了人性的惡,更不知道沈玨最近一段時日和他原來圈子的疏遠。
顏暮半閉上眼,回想起撞見沈玨那一幕的可憐, “三十多度的天氣,他被打成那樣,還捂在棉墊裏。\"
她的自責落入另一個男人的眼底。
\"這不是你造成的,是我,\"沈光耀一遍而又一遍地強調道, ”是我的過失。\"
一連幾天醫院裏都是低氣壓。
程影月她們幾個不是沒有勸顏暮放寬心,顏暮和沈光耀卻固執地守在病房外,等待著上午二十分鍾和下午二十分鍾的見沈玨的安排。
沈玨還沒有醒,隻不過因為藥物的作用,臉色紅潤了起來,圓鼓鼓的,像是吹起來的皮球。青春期的少年反而多了幾分稚態。
醫生說,手術是成功的,因為處理及時並沒有在大腦留下任何的淤血,其他地方也都處理幹淨了,或許也正是因為年輕,恢複起來應該也快。
但是徹底蘇醒需要兩到三天。
這種等待足夠漫長,就連沈光耀這種曾經對自己兒子最冷血無情的男人擦拭沈玨手腳的動作也變得無比溫柔起來。
這一天,陽光已經不再那麼如烤炙了,九月的微風終於吹拂起了窗簾,透過醫院湛藍的簾子,露出秋天初始的美景來。
擦試過後,沈光耀才坐在床沿邊上舒展兩口氣。
他年近四十,生平還沒有伺候過誰,做這些事情起來自然並不算得心應手,但他仍然願意去做。他全程佩戴著醫療口罩,處處防護,生怕呼吸裏的一點細菌觸碰到他的兒子。
沈玨從來就沒有這麼被寶貝過。
突然,外麵秋高氣爽,空際裏卻出現了一隻爪子淩厲的老鷹,沈光耀喃喃自語般, \"做不成老鷹也沒有關係,哪怕是家雀,你爹也養得起。\"
br>\"可你連腳都沒有給我擦幹淨……\"
這是沈玨蘇醒時分開口講的第一句話,雖然這句話挺不討喜的,但是沈光耀還是沒能忍住嘴角的那抹笑
江岸這幾天並沒有離開江城,而是通知那幫蠢人,說自己已經去了隔壁黎市,而這幾個傻瓜也沒有讓他失望,聽說還真告訴了警方。
而他卻得以用假身份繼續生活在江城。
他不離開這裏當然不是因為自己那個窮酸的不成樣的家庭,他和那對男女壓根兒就沒有親情可言……他留在江城,是為了對蒲予暉進行報複。
那天要不是他陰魂不散,多管閑事,被開除的人根本不可能是自己。
他好不容易找到蒲予暉,不在原來的城中村附近,而是他一直找到了學校附近這裏,而看著蒲予暉從他的商用哦你公寓走出來的樣兒,江岸無法置信,區區數日,蒲予暉怎麼可能會有財力到這裏來居住?
恐怕就連三千的租金,他都捉襟見肘吧。
說不定靠的是在沈玨媽媽麵前拚命獻殷勤的勁兒,才住進了這裏,有些人可真是好命,不過一切可都到此為止了。
江岸其實算準了時日,距離他十六歲的生日還有幾天,他認為法律還是會庇護他的。他愚蠢不堪地大搖大擺走到了地下車庫,守著蒲予暉推著老式電動車的出現, \"蒲予暉。\"蒲予暉不悲不喜。
“你怎麼會來,這會兒功夫,難道你不應該去警察局自首嗎?”
“自首是不可能會自首的,”江岸打量著蒲予暉,對於起天生心高氣傲討人厭的富家公子沈玨,這種底層的賤民更討人厭,因為隻要有可能,他們就會不顧惜一切地往上爬,他本能似的反感蒲予暉所擁有而他和大多數人遙不可及的天賦,對此,他裝腔作勢,卻又表現得輕蔑, \"你現在住這裏?\"
\"怎麼,不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他攥緊了手中的器具,努力將其藏在寬大的袖子裏, \"不過你說話能不能不這麼清高,都靠著女人的救助住到這裏了,你還有什麼資格這麼看著我?\"
“而且,你以前看不起我對沈玨拍馬屁,可是你對比起我,又好到哪裏去呢?”
\"還不是當了別人家的走狗?\"
\"之前你用監控攝像頭威脅我的事,我這輩子過目不忘你的賜教,\"江岸惡狠狠道, \"難不成你還自詡什麼正義之士,狗屁,你連我都不如,你就是個徹徹底底虛偽的家夥。\"
蒲予暉知道江岸近乎瘋狂了,已經完完全全失去理智了。
不然,他不會帶著凶器一路尾隨到了這裏。
蒲予暉隨機應變,演出了一場戲, \"江岸,你覺得我真站在沈玨那一邊嗎?\"\"不然呢,\"江岸翻了個白眼, \"我可是兩隻眼睛看著你上了別人媽媽的保時捷。\"
“是啊,我是上了他們家的車,這也並不能代表什麼,”蒲予暉眸光正斂, \"其實我們是一樣的,都是沒有辦法的選擇,要不是生活太難過了,誰至於捧著他的臭腳。\"
蒲予暉冷然道, \"江岸,我們應該站在一塊兒的,能幫你真正脫身的人沒有別人,也隻有我。\"
話是這麼說的。為了使人信服,蒲予暉臉上憤恨不甘的表情也處理得恰到好處。
\"真的能這樣?\"
江岸再怎麼瘋狂,他心裏也是抱有過期望的,那少年犯關押的場所可不是什麼好地方,能走脫當然是最上策——
盡管他對表裏不一的蒲予暉深惡痛絕,但是他還是放下了手中冰冷的器具,準備給他看不上的蒲予暉一個來之不易的機會。
“你把東西拿出來吧,”蒲予暉“循循善誘”, \"不然,我怎麼敢靠近你?\"
江岸使詐本想並不想將這防身的玩意真扔出去,可是蒲予暉這個學霸可是一點也不好糊弄,他不知道蒲予暉身上到底又什麼光環,他的話幾乎天生就有著一種莫名的令人信服的感覺。
“行。”江岸真大大方方扔出去的下一秒,等待他的就是蒲予暉的冷笑。“你怎麼不說具體的辦法?”
“怎麼,”蒲予暉這個好學生不守信諾地直接將江岸的凶器一腳踢得老遠,遠到江岸的視線範圍以外,\"我說你就信啊?\"
江岸對蒲予暉的臨時變卦完全不能理解,\"蒲予暉,你瘋了!?\"
蒲予暉早就把來人的具體位置發送給了網警,就等著他
們來人處理,等江岸反應過來的時候,為時已晚,刑警大隊的車子已經包圍了地下車庫唯一的出口,這也是蒲予暉一步一步將江岸引來此地的原因。
江岸以為他會聽見蒲予暉清正而又虛假的指責,就比如是他瘋了。
然而,他並沒有如願聽見。
\"你的噩夢開始了,江岸,你知不知道你以前莫名其妙給我發短信的時候就很煩人啊?\"蒲予暉湊到江岸身側,深知為了讓他完全聽清楚,他特意往下福了福身子,然而他溫潤的眉眼底下卻不止是警告,而這一幕落入任何警察眼底都像是好同學的悉心勸說。
江岸徹底慌了。
事到臨頭,他慌不擇路,直接撞上刑警大隊的警車,在狂閃的警車燈裏,被繩之以法。
…
顏姨。
蒲予暉心想自己能為她做的事或許真不多,這也隻是算微不足道的一件吧,蒲予暉同時暗暗發誓,他絕不會讓狗叫的惡人再度有傷人的可能。
顏暮並不意外,蒲予暉有著超越同齡人的成熟,所以能夠製服區區一個江岸不在話下。她驚奇的在於蒲予暉對她隻字未提這件事。
顏暮未知全貌,不知道蒲予暉是用哪種法子讓江岸束手就擒的,但他這樣悶不吭聲的性子,顏暮隻怕他日後吃虧, \"予暉,阿姨又欠下你一個大人情,不知道日後怎麼還給你……\"
“顏姨,我奶奶說,隨時歡迎來家裏吃飯。”蒲予暉沒有在這件事上琢磨太久,他也了解到沈玨已經清醒,他不想要重述這件事給顏姨,其實也有他的私心。
人人都有殘忍冷血的一麵,他不希望將這段講訴給顏姨的時候令顏姨感覺到任何的驚恐……他想就這樣安然無恙地送江岸去警局,自己也能小心翼翼地藏好另一麵。
\"去,當然要去的。\"
顏暮無法在電話這頭傳達她的感激,掛斷電話響著讓沈光耀給別人家多置辦些家具。然而,床邊的父子卻在嬉戲打鬧,他們的關係比以往十五年任何什麼時候都要好——
沈光耀兩手之間捆了一大圈幼稚的毛線,著冒險也不知道父子從哪裏搞來的,看著這色調,顏暮真擔心是沈總從窗簾上抽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