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間彌漫著氤氳的水汽，溫度適宜，水質潔淨。魏峰有生一來第一次享受盆浴，蒙曨的睡意和懨懨的遐想同時侵入腦際，他想，當年如果答應了延娟，如今怕工作、房子、工資、老婆、孩子都有了。
忽然大水飛瀉而下，他分明看見龍潭瀑布劈頭蓋臉向他澆來，溫熱中夾著一股寒涼之氣，噎得他氣都出不來，他屏息掙紮，可是敢明和東升死死駕住他讓瀑布淋他。
他看見，亞亞拍著手尖聲細氣地笑著。
他看見，秀梅厲聲指責：“壞種！會把人淋病的！”
他看見，畢霞漲紅了臉，淚光瑩瑩……
他終於忍耐不住了，“啊”大呼一聲，夢飛得無影無蹤。
原來，他據朧中打開了淋浴旋扭，淋浴瀑布般噴瀉下來。
延娟聽見喊聲問：“怎麼啦？怎麼啦？”
淋浴的水聲小了，她聽見籲籲的喘息聲。
她從門縫向窺探，氤氳的紅光中她似乎窺見了一個金身仙子，魏峰正背身仰頭抹臉上的水，三角肌、肱二頭肌、肱三頭肌、斜方肌有力地鼓起來，長發濕漉漉貼在腦後，水珠順著結實的肌膚往下淌。她讀大龍多少回，卻沒這麼癡迷過。“娟子，”爸爸在外間叫她，“做好飯你們先吃，我有事出去一下。”
“知道了，“她答應著送走爸爸，關上了門。
家鄉的山、水、花草、樹木……無時無刻不在吸引著魏峰，那兒太美了，那兒應該成為一個溫馨、平靜、肅穆美麗的山鄉，他曾不止一次憧憬著上龍的未來，可事物的發展為什麼老與他的意願背道而馳呢？
他想念著畢霞、秀梅、東升、敢明和同伴們。於是他急匆匆穿上衣服。延娟已在內屋等他，見他出來了，給他遞上一條幹毛巾，一邊給他扣著胸前的鈕扣，一邊怔怔地看著他。魏峰擦著臉上的水，發現延娟盯著他看，不好意思地說：“你恨我？”
延娟刷地紅了臉，驀地抓住他的雙肩把他按倒在床上說：“我恨你！魏峰，你害得我好苦，也把你自己折磨成這副樣子！今天我決不再聽你的，我要強迫你！”
“不！不！”魏峰輕輕推開他，“延娟，聽我說，我不能離開上龍，你即就是不能原諒我，也該可憐可憐畢霞……”
她伏在他的胸前嗚嗚地哭了，“峰，我知道你不是不愛我而是不忍心拋開畢霞，我……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畢霞已經……已經死了！”
“什麼！？”魏峰一下子把她推翻在地，驚愕地望著她說，“你胡說什麼！”
“真的！她在你出事不久就吊死在你的‘墳頭’上”她伏在他膝頭說，“我本不想把這噩耗告訴你，可我實在不願再看你痛苦下去了，魏峰，聽我說……”魏峰目光呆滯，“咚”一聲雍倒床上，淚如泉湧。
她複又伏在他身上，用手撫摸他的胸脯，用手帕給他揩眼淚，柔聲說：“峰，別難過，一切從頭開始吧，為了你，我願意拋棄一切，孩子、丈夫都在所不惜。相信我吧！峰，我會使你幸福的，再不要折磨自己了，如果我的**會使你得到慰藉，那麼現在就給你！”她去解他的鈕扣，他纂住了她的手。孩子哭了，延娟匆匆離去。牛書記回來了，魏峰告辭要走。
牛書記說：“你這是咋啦？天馬上就要黑了，五十多裏積雪的山路，你這是何苦呢？別走！我已在招待所給你訂好了房間。”
“不，牛書記，我馬上得回去，我……”倒是延娟的哭聲淹蓋了他的悲泣。“堅強些，孩子，”牛書記說，“世界是複雜的，做任何事情都不會一帆風順，黑暗必將過去，光明就在前頭。”
延娟把魏峰送到城外踏上山道，魏峰說：“別送了，延娟，照顧好孩子，保重身體，祝你們幸福！再見！”他握手道別，揮手而去。延娟擦著眼淚說：“路上小心！魏峰，我等著你！”
他走了好遠，回頭看時，見她還站在那兒抹眼淚，心裏很不是滋味，想了想，再次向她揮揮手，毅然轉身向前走去。
天好像不堪大雪的重負，早早便進人了夜的靜寂，把除夕之夜的歡樂忘得一幹二淨。秀梅一家人在吃過年夜飯以後，也早早進入了夢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