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峰抬眼望去，影屏熒光閃閃，傳來擴音器清晰的播音聲。他望著朦朧的峰山，思緒萬千，去年春節前，他罹難被壓在碾盤子溝的土窯內，十五這一天是在醫院度過的。今年春節前又進了學習班，十五這天又在囚房裏度過。天啊！這是你給我特意安排的“喜慶”節日嗎？
山後傳來黃河的怒吼聲，他隨四海快步向山巔走去。吼聲越來越大，奔騰的黃河已朦朧可見，跨越黃河天塹的空中吊車停在對岸崖邊，遠處，禹門鐵橋像不堪忍辱負重的老人，攀壁登崖，彎腰弓背橫跨河上。
這裏的一切他太熟悉了，山陡穀窄，水深流急。黃河在這兒兩曲三折，造成了禹門三激浪，平地一聲雷的澎湃氣勢。春月麗日，風和景明，這兒是春遊的好地方，兩岸山花爛漫，羊咩牛哞，猿鳴鳥啼。河穀內，艄公高亢激悅的號子在波峰浪尖跳蕩回旋，忽高忽低，時隱時現。這時，你不由得想唱“信天遊”
“秦腔亂彈”……隨便。你絕不會有絲毫的羞澀和自卑的感覺，猶如孩子在母親的懷抱裏大聲嚎啕。
他經常到這兒來玩，坐空中吊車從黃河上空悠悠地擺過去擺過來，抑或拽著繩索看樂嗬嗬大爺下到半崖一龍門倒吊采麻黃……
電影正放映嘎子上樹向鳥窩內藏手槍的驚險鏡頭，人們睜園眼睛屏著呼吸。
“砰砰！嘎咕——”忽然兩聲槍響。
脆亮的槍聲劃破夜空，把人們的注意力從銀幕上拽回來，“嘎咕一”又響了一槍。
人們一向對實地的槍聲非常敏感。放映員“哢”關了放映機，人群頓時亂作—團。
“哪裏打槍？”
“咦！出什麼事啦？”
“鵬娃哎！快回家嗬！”
“珠珠啊！你在哪裏？
―時間，叫聲，議論聲，小孩的哭嚷聲亂作一團。
人們循著槍聲的方向奔跑。“怎麼啦？”任君問從配種站那兒跑來的民兵。“魏峰不見啦！是二班長值班。”一個民兵回答。有誰說：“槍聲似乎是從山頂上傳來的。”於是大家又蜂擁著向山頂跑。四海躺在山頂一塊平地上，好幾道手電光搜索到了他。隻見他額頭紅腫，臉有血跡，衣服被掛破了好多口子，無力地躺在那裏呻吟。“出什麼事啦？”任君問。“魏峰跳河自盡啦！”四海有氣無力地說。“該不是你掀下河去的吧？”任君厲聲問。
“哪哞呢！他說要撒尿，我開門時，他猛不防推倒我跑了，我一邊追一邊喊人，喊不]！^就對空鳴了兩槍。追到河邊，我拉不住他，被他打倒，就在那兒！”他指著河邊一處灌木叢生的斜坡。“哎唷！”他痛苦地呻吟著，皺著眉頭說，“剛才我幾乎要昏過去，險些滾到黃河裏，要不是掙紮著爬到這兒怕早喂魚鱉了。”
任君、陳虎、梁主任等到四海指的地點去看，那兒草被踩倒一大片，荊棘叢也有人壓倒的印跡。有人在崖畔上發現了魏峰一隻鞋。
社員們望著滔滔東去的黃河，心情萬分沉痛，秀梅禁不住哭起來，引得好多社員都流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