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富當上了代理民兵連長,立馬覺得高人一頭闊人一膀。你看他昂首挺胸,平時走路也跨著標準的軍人步伐,右手緊緊地勾著槍背帶,左手甩得齊胸高。比當年當紅衛兵小組長時還神氣。他把民兵集合起來操練,筆挺地立在隊伍前麵喊:“立正一齊步走;臥倒一一站起一別拍土;槍上肩一槍下肩一平舉一拚剌一殺……”嚇得站在樹梢上正莫名其妙地觀光的烏鴉“撲嚕”一聲,“哇!哇!”叫著飛逃了。
他對拖拖拉拉,洋球不睬的四狗大發脾氣廣劉四海,你他媽的幹什麼吃的?”
四狗眼一瞪說:“你他媽那條腿上下來的也想管你老子!不撒泡尿把你照照?”
惹得民兵們“哈哈”大笑。
晚上開黨、團員,骨幹民兵大會,他又湊到四狗跟前討好說:“哎!四叔你是那派的人?”說著從左胸口袋內掏出一支“寶成牌”煙遞給他。四狗回頭瞥了他一眼,慢騰騰接了煙說:“誰給的錢多就給誰幹。”
“哎!咱給梁主任幹,”長富詭秘地小聲說,“梁手下有魏峰、秀梅這把子年輕人,有文化,能力強,你看宣傳隊多器重人家。阮黑娃、陳虎這把子不行啦,爛掉囉。”正說著,宣傳隊的老孫走過來,他立即站起來點頭哈腰地說:“孫同誌,來!來!抽支煙!抽支煙!”說著又從右上胸的口袋內掏出一支“三門峽”煙遞上去。
四狗“嘿呸”唾了一口痰,那半截煙也隨痰液飛了出去。
長富雖在政治上鑽營奔走小有春風得意之勢,但是冷酷無情的家庭現實還是不認他的賬,回到家裏冰鍋冷灶。金金一去不複返。肚子餓得咕咕叫,但冷火濕柴像有意難為他,放出濃濃的灰煙熏得他涕淚交流,秋去冬來,氣候驟變,屋子內凍得像冷宮殿。家內缺了美人兒,堂前少了靈童,炕上無有熱被窩,端起茶壺沒有煎茶喝……
過去,雖然是盼人窮享用頭遍茶,但他畢竟是請上門的主人,外人麵前虎威兩下,她金金還是不能不給他點麵子。炕上的熱被窩裏雖然經常摟的是盼人窮,但他真要賴著不騰窩,她金金也是沒辦法。可如今落下個啥下場一雞飛蛋打。他一跺腳,本能地舉起槍,他想槍斃了誰,槍斃了誰?半天找不下目標。後來他把槍口對準他和金金的訂婚照,他深信他的槍法準會把金金那大肚子打穿而傷不了他一根毫毛。他勾動扳機,“啪”,撞針空裏磕擊了一下,他明知槍膛裏無子彈。
屋裏依舊冷,肚子仍然餓,他真想放聲號啕大哭一場,卻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滿臉滿腮。
他把槍扔在炕上,雙手反剪來回在屋裏踱著。開始他想,原不該把金金罵走了,讓他留在身邊看著他步步高升青雲直上,多麼愜意,多麼舒心。這麼一來,他即就升到支書的位子上,金金仍然看不見,想出氣找不到對象,把狗攆跑了怎麼教訓狗。“老二”在褲襠內老不安生,唉!這燃眉之急……
難道離了你金金我就不過了?他又想,金金是什麼東西!一文不值的破爛貨。拿我的長相,拿我現在的地位,還怕找不下金金這樣一個婆娘麼?他不停地來回踱著,絞盡腦汁地想呀想一雲芝、風竹!啊呀不行,太硌牙。他想到盼人窮的老婆葉子個瘦高個女人,媽的,興你霸占別人的婆娘,老子也要報複報複。啊呀!不行!他很快就否決了這個提案,他一想到盼人窮那窮凶極惡的嘴臉就嚇破了膽;他想到四海的媳婦淑珍個多麼賢慧善良的女人,可惜鮮花插在牛糞上,要是……啊呀不行!他一想到四海那惡眉瞪眼的樣子,那不等於虎口拔牙嗎?他甚至想到了海娃的啞巴媳婦,啊呀不行!堂堂一連民兵之長,看上了一個走路像鴨子一樣的啞巴,人格若何?最後他的思想飆到一個風平浪靜的港灣,有存的老婆娥兒一精靈俊秀,穿一件紅、黃、綠相間的格子尼襖,走路如風擺柳,烙的饃色美味香,舉村聞名,他嚐過。他咂咂嘴,耐不住**衝動,他想,她一定和她烙的模一樣有滋有味。況且,他身世是童養媳,有存又是那麼個打不死的蔫蛇,說不定……於是他迫不及待地溜出門,走到半道上,又猶豫了,就這樣直來直去,有存父母碰上了問你幹啥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