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峰用手梳理繡成了團的頭發,不好意思地看看身上,白洋布衫子的下襟已扯成布條條,褲筒抹在半腿上,肌膚又黑又髒。
他回到家裏,興衝衝跑到奶奶跟前擎起三個指頭說:奶奶,這個!”奶奶不解地問:“什麼?吃了三個饃饃還是蹲了三個窩窩?”魏峰忍俊不禁,興奮地說:“我一夜揚了三十石麥!”
“什麼?!”奶奶驚訝地瞪大眼睛,“過去咱家一年才收二十多石麥,我和你爺,你爸都要日弄一半月,揚場都把人揚怕了,你……”
“真的!奶奶,不信你問士道大爺去!”
“啊呀!我娃真是長大啦!”魏奶奶拍打著魏峰身上的塵土說,“怪不得把我娃弄成這樣子,快,快洗洗!”說著,忙給魏峰打熱水。
魏峰找著梳子和鏡子,想把頭上的草屑麥糠先刮刮,他不照還則罷了,一照“媽呀!”自己輕聲叫起來,怪不得秀梅笑成那樣子,真是自己臉上有黑自己看不見,這不把人笑煞嗎?臉上汗漬塵灰花裏胡哨,簡直像個三花臉,他用木梳梳頭發,木梳刺兒扳壞了好幾根。頭發幾乎要連根拔出,還是梳不開,他把梳子一扔,用濕毛巾擦了把臉就去找東升。
東升正在割自留地的麥子,他跑到跟前拉住他說:“快走,有緊急任務!”東升不知內情,臉失顏轉色跟在他後邊跑,問廣出了啥事?看你狼狽的樣子。”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他們一口氣跑到東升家,他才說:“請幫我理個發!”東升長出一口氣說:“好哥,你把老弟的小肚子都嚇得痛呢!”魏峰摸摸他的小肚子打趣說:“不會流產吧!”
東升搡了他一把說:“滾你的,你想讓我進北京博物館嗎?”說著,拿出理發工具,拉了個布門簾往魏峰膀子上一圍,蹙著眉說:“這氈片片該怎麼理呢?”
“小園頭,理!”魏峰說,“好管理也涼快。怪不得農民邋遢,哪有工夫收拾打扮呢!”
東升說:“我看幹脆來個徹底革命一一理光頭。”
“光就光!革命不是請客吃飯,理吧!”
“還是慎重考慮一下,這洋樓推倒容易,要再建起來可得一些時候呢!”
“沒事,理吧!咱又不是洋樓不倒不習慣;製服不脫嫌難看;是把不捉沒鍛爍。
“好,夠格!一會兒再換個對襟、疙瘩紐扣粗布襖,那就徹頭徹尾是農民了!”
“其實懂不懂農業不能光看外表,**坐在北京城,穿的呢子襖,留的大
背頭,可他照樣精通農業,‘水、肥、土、種、密、保、公、管’八字憲法執綱要領!”
夏收接近尾聲,公社團委催上龍團支部趕快辦慶祝“七一”專刊,秀梅叫了幾次魏峰,可盼人窮就是不放人,說要派魏峰到石灰窯搬石頭。
秀梅說:“你還有完沒有?魏峰是上龍大隊的人,你有什麼權利抓住不放?”盼人窮小眼圓瞪說:“三級所有,隊為基礎你懂不懂,他還是人民公社的人呢!可他在隊裏分糧,就要受隊裏管!”
秀梅一甩辮子走了,她找阮黑娃,黑娃說:“這個這個吳隊長那脾氣,誰不知道,強起來十人五馬都拉不動,我有啥辦法!”隨後又悄悄指示盼人窮,“卡住,這個這個貴賤不能讓熊上去了!不然這個這個有咱們的好果子吃。”
秀梅向團委書記小強彙報了情況,兩人一同去找任書記,任君聽了哈哈大笑說:“真是農民意識。”他撥通了上龍大隊的電話,“阮支書嗎?怎麼搞的?抽個魏峰都抽不上來?”
“生產隊不放人嘛!這個我有啥辦法?”
“你告訴老吳,就說我說的,馬上放魏峰來,這可是代表公社辦專刊,慶祝黨的生日,誤了事他負得起責任嗎?”說畢“啪”放了電話。
阮黑娃又找到盼人窮說:“吳隊長不行啦,這個頂不住,任書記來電話要人哩!”
盼人窮擠了擠小眼對著阮黑娃的耳朵說:“你可看相,別讓那家夥飛了!”
“沒球事!”阮黑娃頭一擺說,“孫悟空都跳不出如來佛的掌心。”
魏峰夏收後第一次在青年會上露麵,引起哄堂大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