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擾了!那你繼續寫吧,讓我給你點上燈。”
“我來我來!”魏峰說著,點燃了桌子上的罩子煤油燈,屋子裏一下亮堂了。姑娘濃濃的眉毛大大的眼睛,詼諧豪放型麵孔看得清清楚楚。
她盯著他看,目光刺得他熱辣辣怪不好意思,靦腆應酬:“讓我給你打熱水洗洗吧?”
“不用!不用!”姑娘收斂目光,“我到這兒是熟人,不用你招呼。”說著跑出去了。
屋外立即傳來她高昂愉悅的呼喊聲:“大娘!”
“噢!是娟子來啦?”
“那次你不是說要認我做幹女兒嗎?給女兒做啥好吃的喲?”
“不叫娘算啥女兒喲!”
“我不是都叫過了嗎?”
“娘字前加個‘大’字,那可差遠羅!”
“好,重叫,娘——”
”噢——”
“哈哈哈……。”
魏峰的思緒被打斷了,不得不從頭重讀一遍才又接著寫:“毛主席教導我們:群眾是真正的英雄,而我們自己則往往是幼稚可笑的。我們的幹部一定要虛心傾聽群眾意見,困難當前先開個諸葛亮會,集思廣益,選擇最佳方案……”
魏峰想起了“攻克鷹嘴石”的戰鬥,那時要不是召集大家獻計獻策,他連“放大炮”都不知道是什麼。他想牛書記幾十年南征北戰的戰鬥生涯中,這樣的例子一定不勝枚舉,可能更生動有趣,所以他在講稿上給他留有充分的發揮餘地。
響起了“咚咚咚”的腳步聲,他知道姑娘回來了,但他的思緒仍沒離開他的講稿。
姑娘端著一大碗柿餅、核桃、梨、酒棗等好吃的走進來,她剛準備大聲招呼,但瞟了他一眼,立即改變了注意,放輕腳步,輕輕把碗放在他麵前。他抬頭看了她一看,她嫣然一笑,做了個請吃的示意,然後躡手躡腳地沏茶倒水,那輕微的杯蓋清脆的碰撞聲和那“嗬嗬”的倒水聲,不再是打斷思緒的噪音,而變成了加強他思維的輕音樂。
幾曾何時他向往有這樣一個幽靜的寫作環境邊是自己的伏案耕耘,一邊是一個人潤濕心田般的關懷照顧。疲憊了的時候,來一個輕柔的吻;一陣狂放的笑;一曲幽幽的歌……但是在畢霞身邊他沒有過這種感覺,在那裏他擔任的似乎是另一個角色,每當她手撐著頭閉目沉思時,他便屏息凝神地想:這神秘瑰麗的靈魂又要幻化出怎樣一幅深奧莫測的圖畫?畢霞每每一揮而就,把筆一撂,不無自豪地望著他,那分明是說:畫意亦然,詩情呢?剩下的就是他的苦思冥想,盡量使詩情與畫意貼切得渾然一體。當然,有時也有他的“報複”,瀟瀟灑灑地一氣嗬成,害得她要舉詩蹙眉苦吟苦讀好長時間,有時一首詩要根據不同的理解作好幾幅畫,然後再細細琢磨推敲……
“哎呀!人嗬人!”魏峰忽然悟到自己思想拋錨了,忙收回來,不覺好笑。一個突然出現的姑娘,為什麼竟會使自己的思想離了譜呢?可見專心不專心關鍵在內因,而不是外因。
姑娘小心翼翼地把茶水放到他的案頭,然後信手揀起他雪片一樣飛落案頭的一疊底稿看起來。起先,她隻抱著消磨時間的念頭翻翻,沒想到一讀進去,心潮便隨著那波瀾壯闊的思緒奔湧翻騰,她不時撥弄騷擾視線的一縷鬌發,讀著讀著還不時驚疑地瞅魏峰一眼,她幾次挪動身子,想說什麼但見他沒停筆的意思,於是右手拽拽衣領又讀起來,直到魏峰放下筆打長長地舒了口氣,活動僵困了的指關節時,她迫不及待地問:“請問尊姓大名?”
魏峰坐直了身子,眯縫著困乏的眼睛說:不敢,姓魏名峰。”
“我叫牛延娟,一中高六八級學生,你呢?”
“我在城關中學就讀,咱們同級。”
“了不起!高才生!”延娟舉起了大拇指說,“我爸爸讓我看過好多秘書寫的報告,沒有你這種寫法,也沒有你這麼高的水平!”
“過獎了!”
“不不不,我是個不大會說奉承話的人。”
“你今天不恰恰與你的性格背道而馳了嗎?”
“這是因為你的文章深深打動了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