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6章 終南別業(1)(3 / 3)

張登高感歎地說,隨著科技的進步,這人類的分工是越來越細了。一切都是現成的,無須動手了,也無須動腦了。總有一天,這人類的能力會退化得還不如猴子呢。張慧能笑了,反正你我也活不到那一天,要誰誰去。張登高起身,習慣性地夾起包包,對張慧能說,走,咱找個清淨的地兒吃飯去。吃完飯咱去曲江“終南別業”品茶。那裏是一個很大的別墅改建的茶館,前後院有竹林和小橋流水。聽說老板是從秦嶺終南山上下來的一個老道長的弟子。群英薈萃,名流雲集。咱也附庸風雅一回。據說泡茶的水都是從秦嶺的海拔三四千米的山上長途跋涉肩扛手提,再雇驢車運下來的純粹的山泉水。

張慧能說,“終南別業”本來是唐代詩人王維在終南山輞川的度假別墅,該別業原主人本為宋之問,後為王維輾轉所有。王維的一首五言律詩也以此命名。用它做茶館的名字倒也勉強合適。唐代的別業就是我們今天的鄉村度假別墅。當時他已年過四十,官至尚書右丞。因篤信佛教,已經開始過著亦官亦隱的生活。今天的藍田縣西南5公裏堯山這一帶,有一個輞川鎮。我去過那裏,原來是秦嶺北麓風光秀麗的一條川道。風景那是沒得說,青山逶迤,峰巒疊翠;奇花野藤遍布幽穀,瀑布溪流隨處可見……張登高邊開車,邊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好小子,你連這些事也知道,牛逼得很嘛!張慧能憨憨地說,不瞞你說,唐代詩人中我最喜歡的就數王維了。我來陝西,第一站就去拜訪了王維的終南別業,又稱輞川別業,藍田別業。他不僅詩畫雙絕,而且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晚年的詩更是出神入化,爐火純青,大有佛與禪的空靈境界。張登高說,我想起來了,茶館在大堂最醒目的中堂上掛著王維的一首詩。詩名不記得了,上一次我去那兒品茗,也就隨便掃了一眼。張慧能說,一定是那首最負盛名的《五律·終南別業》。張登高慫恿著張慧能說,你還能背誦嗎?要不誦出來給咱解解悶。張慧能說,當然會,你聽好了——

終南別業

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

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

張登高興奮起來,對對,就是這首。我對中間那兩句有印象,就是那個什麼,“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我當時心裏還在罵他呢,老小子,擱到今天一定是個昏官,而且遊手好閑。經你剛才點撥,才知道我那是牛頭不對馬嘴。張慧能說,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精神氣質和文化氛圍。中國的唐朝可謂盛世,其世界地位如同當今的美國老大,完全引領世界風氣。唐代的文官大都經科舉考試遴選入朝,吟詩作畫那是基本功,因為考試科目就有詩詞這一科。所以當時的為官風氣就是半做官,半隱居。我倒以為這樣的官員人性更真實一些,也更豐滿一些。官員的情趣是必要的,這樣的官員更容易走親民路線嘛。你沒注意歐美國家的總統呀總理呀,一到假期拎著包包就跟家人開溜了。搞不好就是咱盛唐的遺風啊!張登高讚歎道,有道理。沒想到你小子肚子裏還真有貨色。厲害厲害,必成大器。張慧能謙卑地說,沒有你張總的賞識和扶持,我縱有滿腹經綸,能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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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登高、張慧能挑了個靠近後花園的位置坐下。木桌木凳,樸實得略顯粗糙。白瓷藍花邊茶具,淡雅純粹。跑堂的夥計完全是大唐的裝束,青衣布褂,紮腰帶,燈籠褲。左胳臂上搭一條潔白的毛巾。見有客人招呼,一聲“好——呐——”,拖得長長的尾音十分誇張,讓人感覺著似乎夢回大唐了。張慧能朝窗外的後花園望去,一片青翠的竹林,是湘妃竹。微風輕撫,竹葉颯颯;小橋流水的景觀,還配上一個“孤舟蓑笠翁”,在旋轉的木頭風車下麵“獨釣寒江雪”。這個景觀設計把風馬牛整到一塊了,簡直亂彈琴。張登高問張慧能,咱們喝點啥茶?張慧能說,你看你喜歡什麼,我隨意。張登高說,在綠茶、紅茶、花茶、白茶和黑茶中,你傾向於哪種茶?張慧能不假思索地說,普洱呀。張登高問:為什麼?張慧能答:淡而無味。跟終南別業的環境搭調。張登高說,那就依你的,來一壺班樟古樹七子餅普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