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下雨了,瓢潑大雨,一掃八月的躁熱。
沈青嬋走出皇帝寢宮的時候,隻覺得眼前白茫茫一片,雨聲如注。
一個月白色身影在簷下略有些不安地等著,見她出來,衝她暖暖一笑。
“父皇找你說什麼了?可曾為難你?”慕以簡有些焦急地問道。
沈青嬋看著他,如玉般溫潤的臉,總是這樣讓她難以抗拒,難以欺瞞,一字一句地說道:“他讓我嫁給五殿下,為側妃。”
慕以簡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住,眸色森冷。
在這種情形下,沈青嬋腦中忽然浮現出毫不相幹的念頭來。
慕以簡曾經說過,明昭儀很像當年醉歡枝的皇魁棠華。而皇上剛剛說,明昭儀的樣子像他的一個故人,而自己的性子也像那個故人。
皇上的故人應該就是皇魁棠華。
而明昭儀的樣子長得像娘親。
難道,娘親,就是皇魁棠華?
雨後天清,微微還帶著淡淡的桂花香。
秋天,已經不遠了。
再見到妙姬,沒想到她居然是給自己送東西來了。
荼蘼花手鏈。
這一串手鏈害她從主事淪為宮女,從雲端跌落到穀底;這一串手鏈,害她失去了醉歡枝,失去了曾經的歡聲笑語;這一串手鏈,不過是一串手鏈,卻徹底改變了她的整個人生。
可是,現在妙姬居然說,讓她好好收著這串手鏈,興許有一天能救她一命。
沈青嬋嗤之以鼻,將手鏈放到妙姬手裏,冷冷地問道:“妙姬,你覺得我有可能會要這手鏈嗎?”
妙無奈地歎息道:“我知道你心裏頭的想法。可是如今早已物非人非,你也應該看開些,放下吧。你心心念念的,別人不見得牽腸掛肚。”
“是啊,你們現在各自都有了歸宿,怎麼還會懷念在醉歡枝時候的以色侍人呢。隻有我固執,隻有我冥頑不靈。”沈青嬋是有些生氣,就算是醉歡枝,也有她的心血在裏麵。
“冷暖自知吧。隻是,木已成舟,別無他法不是?”妙姬搖搖頭,知道沈青嬋對她還有成見,一時半會不會消除,但還是得把任務完成,“這手鏈是三殿下讓我帶給你的。聽說是皇上魂牽夢縈的女子的飾物。我也不知為何三殿下突然要將手鏈給你,但至少先放著,以防萬一,興許有一天看在手鏈主人的份上,真能救命也未必可知。”
說完,拉過沈青嬋的手,重新放了回去。
沈青嬋拿起手鏈仔細端詳,似乎想起什麼事,忽然問道:“讓皇上念念不忘的女人是不是咱們樓裏以前出過的皇魁,棠華?”
妙姬忙四下看了看,幾不可聞地點點頭,低聲道:“這事,你我之間說說也就算了。切不可和別人提前,以免惹來事端。”
妙姬謹慎的樣子,反而讓沈青嬋更添了幾分好奇之心,不由問道:“你知道她的事嗎?”
本不該多嘴,可是妙姬生怕沈青嬋對她再添誤會,湊到她耳邊說著自己知道的:“聽說當年的皇魁棠華極為出眾,無數王孫公子競相追逐。本來和如今的皇上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後來不知為何,聽說跟了別的男人。皇上氣極,下了禁令,不許任何人再談起棠華。聽說現在的皇後娘娘、薑貴妃還有善妃娘娘似乎都認識棠華。具體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因為是秘聞,隻是邊邊角角聽來一些。”
善妃娘娘也認識?那麼自己是不是可以從她身上下手,尋到一些蛛絲馬跡?
“你呢,三殿下沒說要娶你?你打算就這樣不明不白一直跟著?”終究還是太關心,沈青嬋問出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問題。
妙姬臉上便有些落寞,她深深吸了口氣,道:“他心裏有人。我能這麼伺候著他已經很滿足了。”
沈青嬋自然知道慕端瑾心裏的那個人是誰,卻不好再說什麼。因為心裏還記掛著如何向善妃開口詢問皇魁棠華的事情,便說道:“妙姬,你先回去吧。得空了再進來陪陪我。”
妙姬知道急不得,雖有委屈,仍輕聲道:“你自己保重,我先回去了。”
聲音裏的幾許哽咽,讓沈青嬋回神來,衝她一笑:“我送你到宮門口。”
對妙姬是有怨言,怪她以前的欺瞞,知情不說。可是到底是這麼多年的情分,也許她也有身不由已。每個人都是自私自利的,憶霜都可以被原諒,更何況是她,隻不過是需要時間而已。
“拈眉已經回來了,秦家似乎能接受她的兒子,但不接受她,想必日子過得也不舒坦。她進不得宮來,天天想見你。你瞧瞧什麼時候方便求個旨出來一趟,我安排你們見麵。”知道沈青嬋也會惦記,妙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