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端瑾慢慢露了不耐,皮笑肉不笑道:“看在你我也算是舊識的份上,本王敬你幾分。可是你若再這般無禮,休怪本王不客氣。”
他的心中有種異樣的不安,在慢慢放大,慕端瑾隻覺得沈青嬋一雙清澈的眼睛如水波粼粼,直照人心,那笑容裏揣著幾分冷意,幾分恨意,還有幾分怒意。
她的聲音特別的曠遠低鬱,一語驚破林中鳥:“我還不曾和別人說三道四,隻要三殿下能告訴我想知道的。哦,不對,是不是應該喚你一聲,宗主,才對?”
她知道了?怎麼知道的?
有一瞬間,慕端瑾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隻餘驚異在不斷盤旋。
但到底是經曆大風大浪的人,隻是片刻,慕端瑾依然冷著臉,不客氣地說道:“本王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沒事就下去吧,本王不送了。”
明顯的逐客令。
沈青嬋輕輕一聲哼笑,含著幾分冷洌,道:“三殿下這般態度,那我也不必藏著掖著了。當初在當歸居的時候,我瞧見了和三殿下在一起的女子。她就是……”
就在此時,一個清泠的聲音從台階處響起:“殿下,聽說雪盞來了,我給你們送茶來了。”
這個聲音,熟得不能再熟。
沈青嬋慢慢轉過身來,看向那女子,不由自主站起身來。
那女子,水藍色梨花帶雨錦裙,肌膚嫩白賽雪,豔若桃李,冷似冰霜,在看見沈青嬋的時候,手中的托盤“咣當”一聲,摔在地上,茶具碎的四分五裂,一如女子臉上此刻的表情。
慕端瑾無奈地閉上眼睛,看來就算是再想瞞也瞞不住了。
茶水濺濕了女子素淨的衣裳,她渾然未覺,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沈青嬋麵前,一把抱住了她,左看右看,一向冰冷的臉上全是笑意:“嬋兒,怎麼是你?我還以為是雪盞來了,正想問問你在宮中情況如何,一切可好?”
本來,再見熟人,自是歡欣,可是環境不對,沈青嬋一點也笑不出來,她冷冷地推開那女子,似笑非笑,道:“不勞你掛心,妙姬,或者我應該喊你一聲宗主夫人?”
妙姬尷尬地看了一眼慕端瑾,咬了咬唇,難過地說道:“嬋兒,不是的,你聽我解釋。”
沈青嬋再也忍不住容色,聲音裏竟是從未有過的歇斯底裏:“你想解釋什麼?解釋這麼多年來,你一直都知道?以前拈眉說你和黑衣人見麵,我猶有不信。如今看來是我對你太信任了。在你心裏,給你六千兩銀子的男人,自然要比我這個卑賤沒用的主事強。真是天大的笑話,你們都知道,隻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這樣耍著別人玩,很有意思,對不對?”
沈青嬋滿心酸楚,曾經以為是親近之人,最後才發現,你在別人心中,僅此而已。曾經的真心以待,換來的,不過是一場冷笑話。
妙姬有苦說不出,聽著沈青嬋這般冷情的話,眼淚難以自製地湧出眼眶,因為聽說雪盞來了,自己太想念沈青嬋,太想知道她的近況,所以才主動來奉茶。早知道會這樣,寧可永遠讓沈青嬋不知情,永遠蒙在鼓裏。
再好的姐妹情誼,也經不起背叛和隱瞞,****煎熬。
更讓妙姬慌了手腳的是,和沈青嬋在一起的時候,從未見她流過淚。而今天,這是怎麼回事,為何她的臉上居然也會掛著兩行清淚,那樣定定地看著自己,怨恨、憤怒,讓自己的心一下酸脹難受。
妙姬急切地想解釋,語氣也有些淩亂:“嬋兒,你聽我說,我不是有意想騙你,你出事之後,我來求……”
“不用再說了,”沈青嬋抹了抹眼淚,往後退了幾步,“正主子在這裏,他自已會說。至於你,妙姬,請你離開,我的眼睛不想再看到你。”
沒有從前,沒有過往,沒有在乎,就不會有心痛。
可惜,過往和從前,為什麼要真實存在過。
妙姬一點點灰白了臉色,眼淚如掉線的珠子,沈青嬋的冷漠是她從未見過的,至少本不應該是這樣對她的。
以這樣的方式再次見麵,如刀剜在骨上,覆水難收。
是不是從此以後,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
望著妙姬哭著跑開的背影,狼狽、嬌弱,沈青嬋一時想哭,一時想笑,隻覺得天地蒼茫,煢煢孑立。
慕端瑾瞧著這一幕,心有不忍,長長歎了口氣,終是開口說道:“你想知道什麼,就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