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瑤抬起頭,麵露惶恐之色,緩緩開口道:“錦衣玉食,自然再無所求。”
“是嗎?按理說,你曾經是聞鶯閣的頭牌,相信李媽媽也不會虧待了你。相反,在醉歡枝再也不會圍著你轉,這裏頭的落差你不覺得難受嗎?”沈青嬋手指輕扣桌麵,漫不經心地說道。
李媽媽待自己不薄,可自己毅然固執,換來得卻是那男子扶起別人的手,對眼前的女子噓寒問暖。
馨瑤暗暗絞了絞手裏的繡帕,搖了搖頭,輕歎道:“聞鶯閣再好,也無法與醉歡枝相提並論。更何況,嬋主事對我們都是極好的。”
沈青嬋啞然失笑,道:“我對你們好,不過是因為你們會賺錢。聽話的孩子,我自然心疼。可是誰要是自作主張,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別說是樓規,我也不會放過她。”
馨瑤臉色慘白,如坐針氈,隻覺得脊梁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低聲道:“嬋主事,要不你先回去吧,如繡回來,我再讓她來見你。”
“急什麼,這會子估摸也該回來了,她可是最會算計的,不是嗎?”
話音剛落,果然如繡一身暗色衣裳匆匆進來,看見沈青嬋和她的兩個丫環都在,狠狠嚇了一大跳。
沈青嬋眉目如畫,粲然一笑,道:“這衣裳顏色太暗了,不適合你,還是玖紅色薄紗最配你。”
如繡驚悸地睜大眼睛,瞧了一眼眉頭緊簇的馨瑤,臉上先是變得青白,然後慢慢地漲成緋紅,“啪”地一下,跪在地上。
“你倒是個識相的。”沈青嬋示意錦詞給自己換杯熱茶,涼涼開口,“要怪隻能怪你運氣不好。今兒個是我第一次去聞鶯閣,沒想到居然這麼‘別開生麵’。你說說,回去幾次了?”
“五次。李媽媽答應放我們出來,但是要我們隔三差五回去給她撐個場子,同時也沒短了我們的好處。”如繡知沈青嬋已曉,索性坦白交待。
“我們?”沈青嬋眼風一掃,馨瑤嚇得也跟著跪下。
“馨瑤不敢,所以沒去。我需要用錢,還請嬋主事饒過這一回,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如繡輕輕磕了一個響頭,手心裏全是汗。
沈青嬋抿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笑道:“樓裏頭死個姑娘,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自我掌管醉歡枝以來,隻要你們聽話會賺錢,我從未打罰責罵。唯一的遺憾是小綠死了,但不是死在我手上。哪怕是纖兒,至少還養著她的命。可是吃裏扒外,胳臂肘往外拐的事情,卻是我最見不得的。”
過度的緊張,如繡隻覺得脖頸發硬,鼻尖隱隱沁出汗息,倉惶說道:“一時被錢財迷了心竅,還請嬋主事饒命,再也不敢了。”
沈青嬋冷冷一笑,道:“饒了你,以後別人跟著學樣,醉歡枝還怎麼活。我的確是舍不得要了你的命,倒不如叫李媽媽重新把你買回去,舊東家肯定會眷顧你的。”
如繡猛搖頭,失聲道:“嬋主事,不要趕我走,以後真的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
“那你倒是說說,該怎麼來消我的怒氣?”沈青嬋隨手一扔,茶杯在如繡眼前碎成幾瓣,茶水滾燙四濺。
如繡動也不敢動,喘著氣,說道:“隻要嬋主事開恩,但憑處置。”
沈青嬋閉上眼,複又輕蔑一笑,道:“我說過我欣賞你的聰明,但我分明也說過,若是不安分守已,醉歡枝多的是辦法讓你們後悔莫及。我若要你脫了衣裳,綁在‘疏蠻歡’一天一夜,你還要留下來嗎?
如繡的臉“刷”地變得慘白,瞳孔驀然變大,半句不能言語。
馨瑤跪著向沈青嬋挪進幾步,已是花容失色:“嬋主事,饒過如繡這一回吧,這樣的處罰太重了,如繡以後怎麼抬頭見人?嬋主事,求求你了。”
“馨瑤知情不報,雪盞,吩咐廚房,接下來的半個月,馨瑤的夥食隻許提供小米粥、鯽魚豆腐和素肉青菜。”
雖然有葷有素,搭配合理,但天天讓人吃同樣的菜,隻會反胃,隻會想吐。
如繡的眼裏漸漸變得濕潤,癱坐在地上,不知想到什麼,猛地抬頭道:“隻要能留下來,但憑處置。”
“你不要怪我,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錦詞吩咐下去,成全她。除了水,其他一概不許給。”沈青嬋深吸一口氣,隻覺得心裏堵得慌。
待如繡走後,雪盞重新為沈青嬋和馨瑤沏了杯茶,輕聲說道:“嬋主事還是太心軟,這樣的人,就該打發了了事。”
沈青嬋嘴角輕翹,目光如炬看向馨瑤,問道:“我明明會讓她離開,為什麼她寧可受這樣的屈辱,也不願意離開?”
馨瑤愴然地顫抖著,透不過氣來,也答不上話,手中的繡帕早已絞得不成樣,如同破碎不堪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