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提起往事,拈眉杏眼微睜,神情頗為激動:“嬋兒,我已不是當年的無知少女,一心隻想著郎情妾意,以為可以天長地久,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笑話。我不想再受那樣的羞辱。”
“眉姐姐,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支持你,我隻要你開開心心就好。隻是還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當年也並不是他之過,隻看如今的他是否還值得,可好?”沈青嬋難得對拈眉姐用如此語重心長的口吻。
拈眉低頭不語,心裏的起伏隻有她自己知道。花樣的年紀,怎堪背負,情之一字,最是傷人。倒如今,守著殘月,獨自生悲,也不願卑微。
聽著沈青嬋的話,看著她為自己懂事,拈眉心裏漸漸生出心疼。本是年少芳華,小小年紀偏一副老成的模樣,怎能不叫人心酸。
想到這,拈眉伸手捏住沈青嬋的鼻子,笑道:“你個小不點,在姐姐麵前還裝大人。你呀,去騙騙她們還差不多,不許和姐姐倚老賣老。”
“好姐姐,嬋兒知道錯啦,快放手啦。”也隻有在拈眉麵前,她才會偶爾流露出小女孩的神情,隻因為在最親近的人麵前不需要偽裝。
“嬋兒,很多事情,過去便都忘了,往心裏去,傷的隻會是自個。”拈眉略微有些擔心,很多年沒有再提起,但並不表示已經遺忘。一如自己,真的已經忘記那個身影嗎?
“眉姐,這話可是說你自己?”沈青嬋怕拈眉又想起傷心事來,連忙撓撓拈眉的胳肢窩,兩姐妹笑作一團。
待拈眉走後,沈青嬋才敢將心裏的憤悶釋放出來。
渠源州,一個最不願意聽到,最不願意想起的地方。那是她所有苦難的開始。但也是在渠源州,讓她遇上了當拈眉,從此一路跟隨,一路相伴,才有如今的她。
拈眉姐是她唯一在乎的親人,所以自然希望她能幸福快樂。隻是往事不堪回首,該如何才能彌補,或許隻有命運才知道。
當年,正是草長鶯飛,風景如畫,美人如斯。拈眉是杜舒秋改的藝名,原名張斕溪,本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家道中落,被人欺瞞,無奈流落風塵,成為渠源州倚紅院的頭牌。如花的年紀,姣好的麵容,引多少王孫公子競相追逐。卻偏偏與刺史大人的公子情投意合。不知事的年紀,以為清白之身,誌高氣清,天真地做著美夢。
可是,家有自小訂的娃娃親,對方亦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得知秦安聞移情後,女方三番兩次派人言語羞辱拈眉。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在秦安聞堅決退婚之後,女方千金趁著秦安聞外出時,居然攔下拈眉,指使家丁向拈眉潑了狗血。
沈青嬋永遠記得那天明媚的陽光,拈眉帶著她去街上。半路上,精致綢緞的衣裳,潑辣跋扈的官宦千金,最惡毒的話,最醜惡的嘴臉,最措手不及的羞辱,還有拈眉姐慌亂之中還不忘抱著她,不讓她沾著狗血。
生平第二次,沈青嬋恨一個人到骨髓。
失魂落魄的拈眉,回到倚紅院就把自己關進房間裏,誰也不許進。期間,唯有刺史夫人到訪。沈青嬋不知道刺史夫人說過什麼,才會讓本是天真的少女一夜間變得堅決,毅然帶著她離開倚紅院。輾轉到了醉歡枝,遇見杜舒秋,改了名字,才安定下來,才有了後來沈青嬋的出色。
這期間也曾經斷斷續續聽到秦安聞的消息。那麼眉目俊朗的一個人居然動手打了官宦人家的千金,然後離家尋找她們,漸漸便沒了音信。隻是,如今,為何他又會出現在瀾安城裏?又從何得知拈眉便是當初的張斕溪呢?
更讓人著摸不透的是為何慕曜淩對她如此感興趣,竟然還當著憶霜的麵追根尋底。
四位花魁的性子,自己最是了解。因著年紀比她們小些,憶霜對她本就有間隙,如此一來,隻怕又要添些麻煩。緋影年紀最小,自是疼愛些,可是越是這樣越經不起誘惑。妙姬平日裏也不愛多話,總是冷冷的,對自己倒也貼心,隻是這幾年,自己卻怎麼也看不透她。
這個春天,似乎來得特別早卻又特別不尋常。
斜陽無數次的轉身,留下難以言說的結局。一如華燈初上,誰也無法預料未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