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尹不會緊張的,”前方傳來男聲,聽上去像是個中年人,語氣很驕傲,“他以後可是要開飛機的。”說完,中年人轉過臉向後看了一眼。

同樣的沒有五官。

莫尹直覺對方應該是衝他笑了笑。

手指仿佛撚著什麼,莫尹低頭看向掌心,他手裏正握著一個暗黃色的文件袋,文件袋的正麵寫著“第一空軍航空大學。”

腦海中瞬間湧入了十八年以來的記憶。

他出生在一個平凡的家庭裏,父親是出租車司機,母親是超市裏的收銀員,父親是本地人,在寸土寸金的本城有棟上一輩留下的老房子可以讓一家三口安心居住,除了一些瑣碎煩擾,生活也算是無憂無慮,最讓夫妻倆感到欣慰的是他們這樣普通的家庭裏培養出了一個異常優秀的兒子。

作為他們的兒子,他擁有聰明的大腦,健康的體魄,性格溫和懂事,今年剛滿十八歲,已經順利通過了空軍招飛的選拔,即將踏上夢想中的航空之路。

一切都是那麼完美。

直到那輛卡車呼嘯而來。

“今天感覺怎麼樣?”

查房的護士語氣溫柔。

距離那場慘烈的重大車禍已經過去了十幾天,在生死線上掙紮後幸存下來的少年頭上裹著紗布,臉上很幸運地隻受了點擦傷,清俊的麵容有些蒼白,此刻正很有禮貌地衝著護士微笑,“謝謝,我感覺不錯。”

“有哪裏不舒服要及時說。”

護士看了下輸液管,“輸液速度還可以嗎?”

“還好。”

護士控製著自己的神情,不流露出過分的憐憫同情,以免讓患者感到不適。

莫尹從手術中醒來後,表現得一直很平靜,也沒有問自己父母的情況,護士心想大概他也猜到了。

“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護士說完轉身,走了兩步後又回頭,“對了,你需要手機嗎?”

一場車禍,死亡三人,重傷一人。

手機倒是完好無損。

莫尹笑了笑,拿起護士放在桌上的手機。

他前天剛轉出重症病房,現在身體狀況已經很平穩,雖然那天他進入這個世界後感覺自己快要死了一樣,事實證明,他離死亡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而且他恢複得很快。

激活世界前,係統說的都是真的。

這麼幾天,他腦子裏除了接收到這個人物過去十八年的記憶經曆外,其他一無所知,劇情主線——沒有,任務——沒有,主角信息——同樣也沒有,狗皮膏藥一樣貼著的係統也確實沒在。

這算什麼?自由嗎?

莫尹扯了扯嘴角,手機開機,頓時跳進來許多電話、短信、微信。

前段時間他還躺在重症病房的時候,聽醫生說他家裏已經有人來看過了,是他大伯,在病房外看了他,後來就走了,也許是忙著給他本世界裏的“父母”料理後事,反正他轉到正常的病房之後,大伯還沒來探望過他,這幾天負責照顧他的是兩個沉默寡言的護工。

手機裏的那些信息都是出車禍那兩天收到的,滯後非常嚴重,莫尹直接忽略掉了這些信息。

從出生開始,莫尹就一直受到很高級別的保護,加上他自身精神力強悍,所以他從來沒受過傷。

這麼幾天的疼痛體驗對他來說還挺新奇的。

同時莫尹也很好奇,這個世界該有多大的能量才能讓他的感覺如此真實?讓他對接下來可能遭遇的劇情和主角都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手機無疑是個獲取信息的好渠道。

進了這個世界就出車禍,莫尹不覺得這車禍僅僅隻是開場背景,它必然是和這個世界的主線劇情有一定的關聯。

“……像這樣被壓榨得喘不上來氣,為了完成規定的業績,不得不選擇鋌而走險,疲勞駕駛的司機還有很多很多,在友成物流公司中被稱為‘敢死隊’,那麼像這樣的稱號是不是代表著友成物流公司實際對這些司機的處境其實也是心知肚明的呢?而這樣的‘敢死隊’到底在友成物流中占據著多大的比例我們不得而知,截至記者發出報道之前,友成物流公司還未對此事作出任何回應……”

“……三口之家,飛來橫禍,造成三死一傷,到底僅僅隻是疲勞駕駛之過?還是幕後另有人需要對此事負責?”

“各位,對829事件的發生,我表示非常的悲痛,創立友成之初,我的理想是建設一家團結、高效、為消費者提供高質量的物流服務、對社會負責的良心企業……網絡上的一些謠言純屬子虛烏有……係員工為了爭取績效獎金,不顧公司的安全手冊,違規加班,疲勞駕駛,才釀成了這樣的悲劇……肇事員工對受害者家庭造成的損失,我們公司將一力承擔,盡力將受害者的損失降到最小,也懇請社會和大眾對我們進行監督……”

情真意切的發言完畢,中年人起身,深深鞠躬,他頭發微微有些花白,隨著他鞠躬的動作蕩下一縷白發,閃光燈瘋狂地閃爍,片刻之後,中年人抬起臉,記者拉近鏡頭,清晰地拍攝到了他疲憊的臉龐和微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