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沈陽故宮建築裝飾的題材紋樣(1 / 3)

附麗於建築表麵的裝飾紋樣是人類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人類審美創造活動的重要內容。裝飾紋樣是各個曆史時期思想文化頗為直觀的形象寫照,它不僅從一個方麵佐證了若幹學科的曆史發展狀況,而且在藝術領域開辟了自己特有的一方審美天地,展現著明顯的時代風貌。

中國古代建築裝飾紋樣,當然主要指那些在建築行業中由師授相傳形成規範的紋樣或指那些形成建築特色的專有飾物紋樣,這兩類紋樣多屬彩繪和雕鏤的產物,它們是建築裝飾紋樣的代表。一般來講,紋樣受製於建築物的使用和等級要求而不受裝飾處所與材質的影響。建築裝飾紋樣與其他裝飾紋樣有相似的題材和結構原則,它們共同反映了曆史上某個時期在題材與結構上的審美時尚。但是,由於建築裝飾更為恒常與莊重,因而它更具有時代普遍的審美特征。

沈陽故宮建築作為中國古代建築文化的一部分,同樣離不開其所處的曆史背景。受整個曆史大環境的影響,同時又由於其相對封閉的地域特征及民族的相對獨立性,其裝飾紋樣必然擁有自身的特色。

2.1沈陽故宮建築圖案紋飾的曆史文化淵源

沈陽故宮建築圖案紋飾雖有本民族諸多自身的特點,但並非都是自己憑空獨創,而是有著深刻的曆史淵源。

滿族先民生產和生活方式形成的文化習俗在宮廷文化中自然有所反映。由於滿族及其先人世代生息繁衍在東北邊陲,以漁獵為生,故在其服飾、飲食、宮殿建築、文化藝術等方麵都保留有北方射獵民族的諸多特點。皇太極在續建皇宮時,也將滿族先人傳統的住宅建築形式引入宮廷。盛京皇宮建築中突出地反映了滿族統治初期的政權性質、價值觀念乃至審美情趣,在中國古代宮殿建築文化史上獨樹一幟,別具風采。隨著漢、蒙等民族的先後歸附,清初統治者也不斷將各民族的文化藝術擷取入宮廷,反映在大政殿建築形製和裝飾藝術上融彙了多民族的文化藝術風格。

滿族文化是在女真文化的基礎上吸收了漢、蒙古、朝鮮等民族文化成分之後而形成的。滿族建立的清王朝對漢文化的態度與其他少數民族建立的政權完全不同:它既不是渤海式的吸收,也不是金式的擄掠,更不是元式的破壞,而是融合後的君臨。麵對汪洋大海般的漢文化,他們不是被迫地同化,而是積極主動地學習接受漢文化,同時還自覺地、清醒地抵拒漢文化的包容和侵蝕,極力保持滿族本色,利用本民族的政治優勢,按照本民族的民族意識,將滿族文化的影響滲透到漢文化之中,在漢文化厚重的畫布上塗抹本民族的色彩,使滿漢文化的交流在一個新的層麵、新的內涵上達到最終的融合。努爾哈赤統一女真各部、建立後金政權以後,又在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麵采取了一係列措施,促進了後金政權的發展及滿族共同體的形成。這些措施包括在漁獵經濟的生產組織牛錄的基礎上建立軍政合一的八旗製度。八旗製度是以女真人為主體,融合蒙、漢、朝鮮等各族人民在內的管理國家的軍政合一的國家體製。雖然在八旗之中,為了保持女真民族的純潔,將漢人、蒙古人單獨設旗,但在長期的共同生活中,女真與蒙古、漢族、朝鮮人通婚的現象已經十分普遍。努爾哈赤占領遼東以後,明確規定:歸附的漢人一律剃發易服,命漢人穿女真式樣的衣服、留女真發式,促使漢族人民在生活習俗方麵逐步與女真人接近並融合為一體。民族融合的發展使滿族文字的產生成為可能,滿文的創製與推行是滿族民族共同體形成的重要標誌。滿文同騎射、服飾、發式一樣,成為滿族民族共同體的文化特點。天聰九年(1635),皇太極頒布諭旨:“我國原有滿洲、哈達、烏喇、葉赫、輝發等名,無知者往往稱之諸申,夫諸申之號,乃席北(錫伯)超墨爾根之裔,與我有何相幹?嗣後,一切人等隻稱我國原名滿洲。”清初內國史院滿文檔案譯編(上)\[M\].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1986:205這是女真族改稱滿洲族(簡稱為滿族)之始,也標誌著滿族共同體的最後形成。

滿族文化的發展大致可以分為入關前與入關後兩個階段。清入關前,滿族文化的發展極為顯著,主要表現為:創製、推廣和使用滿文;提倡讀書、開科取士,對滿族人進行文化教育;學習漢族等先進民族的文化;改革本民族的陳規陋習。這一時期滿族文化的發展速度較快,接受漢族等先進民族的文化較多,但在學習漢文化的同時,仍然努力保持本民族文化的優長部分——滿族的語言和騎射。所以,入關前滿族文化的發展特點是漢族文化融於滿族文化之中,從內容到形式都明確地反映了滿族文化的發展和濃鬱的民族特色。

滿族入關以後,與漢族人民雜居相處,日久年深,民族融合不斷加深,遷居北京和關內各地的滿族已逐漸廢棄了騎射習俗,更由於生活的需要,逐漸通用漢語,有的僅保留了滿語的若幹詞彙,甚至關外的盛京地方也出現了滿族人不會說滿語的現象。晚清以後,能說滿語、通滿文的人就更少了。滿族婚姻習俗的變化主要表現在禁止族內通婚,提倡寡婦守節,對夫死殉節和未婚守誌的節婦,每年都要給予表彰。喪葬習俗的變化是廢除人殉和由火葬改為土葬,這是滿族習俗的一大變革,也是滿族入關以後接受漢族文化的具體表現。入關後的滿族不僅在生產、生活習俗上接受了漢族文化的影響,而且還努力適應漢族較高的文化水平。滿族人學習漢族文化的熱情高漲,甚至超過對滿族傳統習俗——騎射的崇尚。隨著時間的推移,滿族人中的文人學士大大增加,在經史、詩文、書畫、鑒賞等方麵都取得了重要成就。

滿族的民族意識是伴隨著女真族的統一而形成的,進入遼東地區以後,有了進一步加強。入關以後,滿族民族意識表現得更為強烈。首要的表現就是強令漢人效法滿族的發式並改變衣著風俗,把剃發作為歸降的標誌。但有清一代,除了剃發令實行較為徹底,直到清朝滅亡才剪去了這一具有十足滿族特征的辮子,其他習俗則隻是在與漢文化的交融中或多或少地留下自己的特征與影響。

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滿族人對外部文化的接收和吸納絕不是被動的過程,而是主動的和再建的過程。世界上任何先進的民族文化基本上都是由合力作用導引的,即由吸收、融合外來文化來發展本民族文化,越是如此,其文化創造越發顯露出生命活力。進一步說,文化有其類化性。當其他民族的紋飾傳入滿區後,它們多不再保持其固有的形態,而是大量地注入了滿族自身的思想、心理、智慧、感悟、情趣,發生了一些質的改變。它們已經滿族化或本土化了,已成為了一種新的藝術。在此當中,起決定作用的是民族精神的貫穿始終。

2.2沈陽故宮裝飾紋飾的基本題材

沈陽故宮裝飾紋飾按題材的不同可分為動物、植物、人物、幾何紋、文字與數字等。建築裝飾不僅注重形式的美觀,而且也相當注意這些形式所包含的內容,注重裝飾所表達的思想內涵。下麵就沈陽故宮中比較有特點的紋飾分類說明。

2.2.1動物紋

動物紋樣在整個沈陽故宮建築裝飾紋飾題材中所占比重較大。這一類以龍、鳳、獅子、獸麵、羊、鶴、鹿、蝙蝠等居多,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動物紋樣有龍、獸麵、獅子等。

2.2.1.1龍

龍是中華民族的象征。龍是中國古代傳說中的一種神異動物,身體長、有鱗、有角、能走、能飛、能泳、能興雲降雨。龍為鱗蟲之長。《禮禮運》雲:“麟、鳳、龜、龍,謂之四靈。”龍的樣子,據《爾雅翼釋龍》雲:“龍,角似鹿,頭似駝,眼似兔,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魚,爪似鷹,掌似虎,耳似牛。”

說中華民族是龍的傳人,與中華民族上古伏羲、炎帝、黃帝、堯、舜等首領、聖人都是龍種有關。伏羲人首蛇(龍)身,其母華胥履雷澤大跡,生伏羲(《太平禦覽》)。雷澤大跡,應是龍跡無疑。炎帝(神農氏)是神龍所生。據《帝王世紀》:“神農氏,薑姓也,母日任姒,有蟲喬氏女,登為少典妃,遊華陽,有神龍首,感生炎帝。”黃帝為黃龍體:“軒轅黃龍體。”(《史記天官書》)“(黃帝)人首蛇身,尾交首上,黃龍體。”(《史記天官書》)堯也是龍種:“堯母慶都與赤龍合昏,生伊耆,堯也。”(《太平禦覽》引《春秋合誠圖》)據《竹書紀年》:“帝舜有虞氏,母日握登,見大虹,竟感而生舜於姚虛。目重瞳子,故日重華。龍顏大口……”從上可見,遠古的帝王、聖人都是龍種,因此龍在中華民族的地位高貴可知。

在漢代以前,龍的紋飾還未為皇帝所專有,一般的貴族也可用龍紋裝飾房屋居室。由漢至唐宋元,龍逐漸成為帝王的象征,龍飾逐漸受到皇家的限製,但仍未被皇家所專有。到明清,龍飾則成為皇家宮殿的主要裝飾。明清北京故宮龍的主題非常突出。殿宇台基外均有吐水的螭首,三大殿以漢白玉為台基三重,共計有螭首龍頭1

142個,雨天可以看到千龍吐水的奇觀。台基上繞以漢白玉欄杆,望柱頭上雕刻雲龍、雲鳳圖案。三大殿台基上有1?458根望柱,簡直成了龍鳳的海洋。

進入太和殿內,隻見下有金龍寶座,座後有7扇金龍屏風,上有金龍藻井,更有滿布梁枋天花的貼金和璽彩畫,殿正中有6根瀝粉金漆龍柱,與殿內萬條金龍交相輝映、金碧輝煌,形成一個金龍的世界。而殿內的隔扇裙板也以龍為裝飾,雕刻二龍戲珠的圖案。不論是故宮庭院裏的金缸,還是建築上的匾額、和璽彩畫,均以龍為飾。龍文化滲透於故宮建築的每一角落。

以龍喻人是中國皇帝的一種特權,到了滿人皇帝努爾哈赤和皇太極這裏,龍的造型更加突出,神態更加威猛,體量更加巨碩,應用更加廣泛,與建築也結合得更加緊密。龍不僅成為建築的重要組成部分,更成為建築的標誌與象征。

大政殿殿前丹陛龍在沈陽故宮建築的裝飾紋樣中占了很大比重,可以說是無處不在。石欄杆望柱頭上有雕龍,廊下柱子上有木雕盤龍,簷下龍形抱頭梁,簷下彩畫裏有行龍、升龍、降龍、坐龍,屋脊、博風上有五彩琉璃行龍等。不僅龍本身充斥在各部位的裝飾裏,而且還有龍的子孫也參加了裝飾的行列。屋脊兩端的龍吻、屋脊頂端的走獸、宮門上的鋪首、台基上的螭首等,據說都是龍的兒子。所謂“龍生九子,各司其職”,整個沈陽故宮可稱得上是龍的世界。

早期建築上的龍飾非常有特點,外簷裝修特別注重用龍的形象對建築的性質和氣氛加以強調和渲染。大政殿建於1626年,是清入關前舉行大典之地。其平麵為八角形,重簷攢尖頂。其外觀最顯著的特點是正南向的入口處的兩根木雕盤龍柱,龍頭上揚出於柱外,張牙舞爪,十分凶猛生動,充分顯示出“龍威”,即天子之威,殿內藻井中有渾金的雕龍。崇政殿為皇太極日常臨朝之地,麵闊五開間,硬山頂。崇政殿俗稱金鑾殿,全殿布滿了龍飾。其正脊、垂脊、博縫、墀頭均飾以藍色行龍五彩琉璃飾,龍首均向上。殿下台基的欄杆的望柱、欄板都雕滿龍紋。簷柱和金柱間的穿插梁變成一條行龍貫穿室內外,簷下梁頭雕為龍頭,梁身雕為龍身,室內梁頭雕為龍尾。全部龍首,成三組二龍戲珠圖。崇政殿寶座設亭式堂陛,其前方凸出兩柱上各有一條木雕盤金龍,龍尾在上,龍首在下但揚起向內,姿態十分凶猛生動,與大政殿雙龍首尾正好相反,形成藝術上的對照。

2沈陽故宮建築裝飾的題材紋樣沈陽故宮建築裝飾研究崇政殿室內四爪龍

值得一提的是在崇政殿室內七架梁上及柱子上的金龍紋飾,上麵所繪金龍為“四爪龍”,而七架梁以上的梁、檁、崇政殿室內梁架彩畫上的龍

枋上的龍紋則均為“五爪龍”。縱觀沈陽故宮中也僅此兩處畫“四爪龍”,其他建築中的龍也均為“五爪龍”。

按照明清時期對龍紋運用的嚴格規定,皇宮、皇陵等這些皇帝用的建築裝飾采用的龍紋必須是五爪龍,王公、大臣以下用的龍紋為三爪或四爪龍(明清時期稱四爪龍為蟒)。天命六年(1621)七月,為進一步區分尊卑貴賤、劃清等級名分,努爾哈赤明確規定:諸貝勒穿四爪蟒地兒褂子,都堂、總兵官、副將穿麒麟地兒褂子,參將、遊擊穿獅子地兒褂子,備禦、千總穿總彪地兒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