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濤用眼睛看著我,但卻沒從我的眼神裏找到玩弄戲耍的意味。
我說道:“我不知道該如何讓你相信,但或許你的母親需要你送她一程。”
“我從不信有鬼。”
陸小濤將煙頭摁進煙灰缸,又沉默了片刻後說道:“但現在我希望這世上有鬼。”
42歲的陸小濤,初中畢業就沒有繼續上學,從剛開始跟著母親開餃子館,到後來自己獨自撐起了這麼個小店,從一個毛頭小子,到中年漢子,結婚生子,過著極其平凡的一生,沒有一星半點能拿出來炫耀的人生履曆。
而他的弟弟陸小峰呢,從小沒吃什麼苦,學習成績也很優異,名牌大學畢業,有一份體麵而高薪的工作,住著高檔小區,前幾年娶的妻子也是政府高官的女兒。
長兄如父,在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陸小峰也是陸小濤的驕傲。
隻不過,兄弟倆的關係,在弟弟陸小峰結婚之後,就開始走下坡路。
眼界逐漸寬闊的弟弟再也瞧不起自己那個窮酸市井的哥哥,卻忘記了自己哥哥十年如一日的對自己的付出。
陸小濤的孩子要上小學,想去讀一個好一點的學校,找到弟弟弟媳幫忙,本來隻是家人之間的互相幫助,但陸小濤卻發現,自己的弟弟弟媳有些嫌棄的母光,早就把自己當成了累贅,那一天晚上陸小濤喝了個大醉,從此以後,就很少去弟弟家了。
謝玉鳳一直以來,都是跟著小兒子住的,相比於忠厚老實但卻碌碌無為的陸小濤,各方麵都很出彩的小兒子更得謝玉鳳的關心和青睞,甚至現在陸小峰所居住的小區的房子,也是當初她拿出了一輩子積蓄給兒子交的首付,對此,陸小濤也沒有什麼怨言。
“難道不在家?還是睡著了。”
我們在陸小峰家門口敲了半分鍾的門,但是卻沒有人開門。
陸小濤給弟弟陸小峰撥打了電話,電話接起來以後,隻聽到陸小濤語氣害怕的說道:“哥,哥,我錯了,我錯了!”
陸小濤沉聲道:“你在哪?”
“我……我在家。”
“開門。”
大概又過了半分鍾,陸小峰才開了門。
陸小峰和陸小濤長得很像,隻不過皮膚要白皙不少,此刻的他,胡子拉碴,頭發淩亂,黑眼圈很重,好像很長時間沒睡過一般。
陸小峰的房子很大,是一個四室兩廳的房子,足有一百七十幾平米,屋裏麵所有的燈都開著,但房子裏隻有他。
“婷婷呢?”
婷婷陳曼婷就是陸小峰的老婆,但現在明顯不在家裏。
“她去娘家了。”
陸小峰浮現一絲尷尬的說道。
我看著滿屋淩亂但是卻依舊掩蓋不了這是一個裝修精致的房屋,我笑道:“房子真好,絕大多數人奮鬥一輩子,都買不起這樣一套房子,隻不過,你們有錢人晚上睡覺都不關燈的嗎?”
“大哥,這位是?”
陸小峰聽了我的話,臉色變的更難看了,像是被我戳中了要害。
沒等陸小濤開口,我就自我介紹道:“我叫秦衝,是來找人的。”
“你找誰?”陸小峰問我。
我笑了笑道:“謝玉鳳。”
“你別開玩笑了。”
陸小峰臉色大變,卻裝的很憤怒的說道:“我媽死了十幾天了,大半夜的,你是來找事的嗎?我們家,不歡迎你,給我出去。”
我擺擺手道:“我說過,人是死了,但魂還在。”
“我媽,現在就在這個屋子裏?”陸小濤看著我,質問道。
我沒理會陸小濤,朗聲道:“謝阿姨,我人都來了,水總要給我倒一杯的吧。”
“神經病!”陸小峰嗬斥我道:“你給我滾出去。”
隻是就在此刻,茶幾上的水壺忽然懸浮了起來,傾斜著,居然將水倒進了一邊的水杯裏。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陸小峰臉變得煞白了,膝蓋一軟,居然跪下來道:“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別纏著我了,我害怕!”
“媽,媽,你在嗎?”
陸小濤此刻卻是雙目通紅的說道:“我想您,我想您了。”
我自顧自坐到沙發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說道:“阿姨,我說句不中聽的話啊,你又是何苦呢,早些上路不好嗎?”
陸小濤一把拽起如爛泥一般的弟弟,說道:“那是咱媽,就算變成鬼,也不會害咱們的。”
“是我,是我害死了媽!”
陸小峰的淚水,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悔恨,或者說兩者皆有。
“那天我們下班回來,因為生孩子的事情,婷婷和媽起了口角,越吵越凶……”
老人謝玉鳳是個很傳統的老人,對於傳宗接代這一件事情看得很重,但陸小峰的老婆陳曼婷呢,正值事業的攀登期,短期內根本不考慮生孩子,由此婆媳矛盾不斷。
陸小濤冷冷的說道:“然後呢?”
“當時我的心也有點煩,所以也說了媽幾句,結果媽就離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