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中秋節又是星期天,王振海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像平時下鄉一樣推著自行車出了縣委大門。今天是他和柳花結婚的大喜日子,事前已商量好,不告訴任何人,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頓飯就算把事辦了。
騎上車子他想起忘了一件事,又跑回辦公室,從箱子裏取出斷成兩截的玉手鐲。三十年前的那個晚上,他和柳花分手時,柳花從手腕上取下這隻玉手鐲交給他,他一直把它帶在貼胸的口袋裏。第一次打仗時,手榴彈爆炸的碎片飛到胸口,手鐲斷了,他卻安然無恙。幾十年來,他一直保存著斷了的手鐲,前幾天柳花還提醒他,一定要看到這隻象征著愛情保護了他生命的手鐲。
好事多磨。他平反後就提出和柳花結婚,柳花要先找到兒子。黎明從新疆回來後,柳花聽說他已找到了媳婦,這才答應和王振海結婚,並準備辦完事後和黎明一塊去新疆,看望受盡委屈的兒媳婦。
潏河岸邊的秋天,風景著實迷人。天高氣爽陽光明媚,湛藍的天空飄著幾片羽毛似的雲彩,雪白的棉花金黃的稻穀,火紅的高粱,黑了胡子的苞穀,還有那姑娘笑臉般的蘋果,壓彎枝頭的梨和柿子,好一派欣欣向榮的豐收景象,似乎比春天更絢麗多彩。
不覺到了潏河邊,王振海走上才建好的潏河橋,望著嘩嘩的河水,心裏湧起波瀾,三十年前的往事又浮現在眼前。
“歲海哥,咱們結婚。”
“結婚?”
“嗯,就在這裏,咱拜天地。”
兩個人手拉手跪在沙灘上。
他給她許願,待省城解放後回來,補辦一個熱鬧的婚禮。然而,命運和他們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一分手就是三十年。三十年在曆史的長河中隻是一瞬間,但在人生的道路上卻很漫長,人生能有幾個三十年!
王振海進了村,遠遠地看見柳花家門口圍著許多人,在一陣鞭炮聲中,鄉長孫萬民和村長趙老碗、會計楊明遠帶著一幫村幹部迎上來。孫萬民和他親切地握手:“王書記,這麼大的事你也不打個招呼,要不是我來村裏檢查工作,還真的不知道。”田拴牢從人群中擠進來,喜眉笑眼地伸出雙手:“王書記,您好。”
他穿著一身西服,雪白的襯衣係著紅領帶,胸前的口袋裏卻露出旱煙袋。平反後,他當上了運輸專業戶,給建築工地拉沙石,已成了遠近聞名的萬元戶。
趙老碗接過王書記的自行車:“王書記,我們今天可要罰你。”
王振海取出香煙樂嗬嗬地發煙:“對不起對不起,先抽煙。”
楊明遠接過煙,“王書記,光抽煙不行,還要喝酒。”
“沒麻達,保證大家喝夠。”
王振海被眾人擁著走進門,隻見院子裏搭著席棚,擺著桌椅,桌上放著瓜子、糖、香煙,灶房裏正忙著炒菜,是一場大操大辦的陣勢。
楊帆從屋裏出來:“王書記,您好。”
王振海和他握手:“小帆,你也回來了?”
“這麼大的事我敢不回來。王書記,你們這場婚禮整整準備了三十年,是婚禮之最啊。”
“謝謝,謝謝。”
“王書記你先進去,姐姐在屋裏等你。”
韓梅和幾個婦女正在屋裏幫柳花打扮,看見他進來,嬉笑道:“新郎來了,讓新郎幫新娘。”
柳花滿麵春色,經過打扮年輕了十多歲:“我沒和你商量,改變了主意,想熱鬧些。”
王振海的眉毛眼角全是笑容:“這樣好,三十年前我們就商量要辦熱鬧的婚禮。”
柳花從炕頭拿起一套西服:“這是小帆兩口子專門給你買的,看合適不合適?”
王振海穿上西服紮好領帶對著鏡子:“哈哈,咋不像我?”
柳花替他扣著扣子:“像個新郎官。”
“怎麼沒見孩子?”
柳花的笑容消失了,眼裏含著淚水:“他從新疆回來好像換了個人,整天恍恍惚惚的不說話,常一個人發呆,早上起來說他要出去,誰也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