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年過去了,大興邊境的村落旁,一個英姿颯爽的少女和老婦人正笑著收拾行李,老婦人拿著一列單子仔細的對著馬車上的東西,又細細的檢查了藤簍裏的物品,方才坐上馬車和少女一道出發往烏孫城。
“我們此次直往烏孫城,路上有多條商路,姑姑實在不必準備這麼多東西。”少女駕著馬車,狀若不滿的調笑道,老婦人笑笑,清澈的眸子靈氣逼人,烏孫城是大興與月氏、大宛兩國交界的城池,是西北的繁華城池和軍機重地,官道和商道絡繹不絕,可她們要走的路,並不是寬闊的官道,“胭脂,你送婆婆回慧覺寺時,我想了想,這次去烏孫,雖然地處三國交界之處,可是還是會有許多小村子的,我們可以一路遊覽,一邊行醫。”好容易說服婆婆可以讓自己單獨和胭脂一道上路,到各處去長長見識,怎麼也不能平白浪費了這麼難得的好機會。
“倪老莊主和婆婆說的沒錯,姑姑果然是個醫癡。”胭脂已經習慣了姑姑癡迷於醫術的性子了。婆婆隻給了姑姑一年的時間外出遊曆,正好可以將姑姑帶到烏孫城,這幾年月影堂的日子不好過,早日把姑姑帶到,也好讓少主放心。
剛認識胭脂的時候,她一個女娃娃整天的繃著一張臉,一副嚴肅不苟言笑的樣子,現在幾年的時間她好不容易變得愛笑了,老婦人笑著打量著她,倒讓胭脂有些不習慣,還以為自己臉上沾了什麼東西,“你的臉幹幹淨淨的什麼都沒有,我就是看看,這還是當初小老太太似的胭脂嗎?”胭脂駕著車不理她,心裏卻是暖暖的一片。
馬車跑得輕快,婦人掀起簾子的一角,靠在車背上看著書,時不時貪看簾外的景致,馬車穿過了一片林子,正要涉水過河的時候,突然胭脂駕馬停了下來,老婦人促不及防,一頭撞在了馬車上,胭脂趕緊扭頭過來,查看情況,老婦人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額頭,看看胭脂也沒事,便示意她放下心來,“姑姑,前邊好像出事了。”胭脂指著河邊對老婦人說道。
老婦人隨著胭脂一道下了馬車,前方大概十幾人正用簡單的擔架抬著一個人快速進了河邊的神廟,婦人正要背著藤簍走過去查看,被胭脂攔了下來,“姑姑,我看他們雖穿著大興的衣服,可眉眼輪廓卻似異族人,還是小心些的好。”婦人點點頭,背著藤簍就走了過去,見到有人進了神廟,廟門口站著的人齊刷刷亮了刀劍將婦人攔在門外,婦人在門外看了眼擔架上躺著的人,手臂前胸都中了刀傷,傷口還是汩汩的流著泛黑的血,便直接向攔著她的人道“裏麵的人中了刀傷,刀上有毒,若不趕緊醫治,毒氣攻心,大羅神仙也難救他。”
十幾個人互相看了看,其中有一人似乎能聽懂大興的語言,“你是醫士?快給他看看。”說罷一把就要把婦人扯進來,“既然你們在我大興的國境上,又穿著大興的衣飾,就得給我守大興的規矩。”婦人靈敏的躲開了要扯她的手,擔架上的人艱難的不知說了什麼,一群人便立時把刀劍放下,規規矩矩地讓出路來讓婦人診視。
正要進去,胭脂情急之下一把拉住老婦人“姑姑,你從來隻為婦人和孩童診治,可裏麵的卻是個男子,你看?”老婦人行醫以來,曾經幾次遇險,後來倪老莊主嚴令姑姑,為明哲保身,不得為男子診治。老婦人看向胭脂,蕩出一絲安慰的笑意“無妨,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若不及時為他去毒,隻怕他性命難保。”胭脂雖不懂醫術,可也知道事權從急,隻握緊了纏在腰間的軟劍,跟著姑姑走了進去。
婦人走近看了,擔架上的人新傷舊傷幾乎布滿了全身,幸好,中毒的傷是剛落下不久,還沒有跟著血液遊走全身,她迅速取出銀針,利落的封住了周邊的幾個大穴,“你身上的傷太多,血汙太重,我隻得先下針延緩毒發。”婦人對著病人說道,又轉向能聽得懂的男子道“現在你們的人去弄些清水把他身上的血跡洗淨了,我去調些膏藥。”男子用眼神向病人詢問後,便帶著人出去了。
一盆盆的血水從神廟裏被端出來,婦人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方拿著膏藥和胭脂一起進去,病人已經換下沾滿血的玄色衣裳,婦人將抹上膏藥的幹淨布條給病人做了仔細的包紮,又剩餘的膏藥交給他身邊的人,並交待了用法,“我知道你聽得懂我說的話,剛剛我下的針隻能延緩毒發,給你的膏藥也隻能治一些皮外的傷,回到你自己的地方後,按我開的這張方子洗藥浴,配合施針,不過十日就能把毒清除掉了。”說完直接把方子交給病人,“謝謝”病人清晰的用大興話致謝,婦人隻點點頭,便帶著胭脂走了出去。
“姑姑,他們是月氏人。”胭脂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告知婦人,婦人點點頭,不再言語,坐上馬車繼續朝烏孫城奔去。幾年前大興與月氏曾欲開戰,可後來大興卻駐紮烏孫城外,斷了月氏伸向大興的手,這兩三年來月氏內訌不斷,想必這些人受傷也與本國的內訌有關。“當初我對婆婆立過誓,無論是誰,無論是大興還是他國,無論是善是惡,我學到的醫術隻能用在需要救治的病患身上。”胭脂聽得婦人如此說,點點頭,駕著馬車輕快而去。
二人乘馬車離去後,廟裏領頭的人迅速到傷身身前蹲下,小聲的耳語幾句,傷者點點頭,即刻就有小一隊人馬沿著婦人離去的路徑一路追去。
這一天天色將晚,胭脂和老婦人在一處村落中停車,將將傍晚時分,正有三三兩兩的農夫並童子扛著農具回家,而麥田深處正緩緩的升起嫋嫋的炊煙,好一派悠閑的田園風光,此處已是大興邊境,邊民們竟能如此悠閑的過著日子,想來這西北的駐軍果然是極得民心的,“林帥麾下治軍極嚴,平素絕不許欺壓百姓,若是地方官宦敢魚肉百姓,百姓也可直接到林帥處申冤,正因如此,戰時這些邊民百姓都自發的給軍營送給養、送情報,西北方得安寧。”胭脂似乎看出老婦人的疑惑,頗自豪的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