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落瓔裏的小廂房,早早便被收拾出來做了產房。一應月子中物件早已準備整齊,隻等江瑟瑟產子入住。
“啊……好痛啊……我要剖腹產啊……有沒有醫生啊……啊……晏瓔,我會不會難產啊……”
江瑟瑟生子,果然與常人不同,連帶她喊出來的話,都與旁人有些不一樣。
晏瓔站在外頭,聽得她壓抑撕裂的叫喚,一張臉早已鐵青。他是恨不得能將這罪過替了過去,偏偏身為男子,還真是沒辦法替代的。
三五個產婆聚在小廂房裏為江瑟瑟加油,十來個女醫等候在小廂房外,隨時準備入內營救皇後。奶娘早早準備二個,此刻漲奶漲的衣裳透濕。
人人都是焦急的,隻為了迎接鼇國的小小新主人。
可惜,這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萌拽酷炫,到現在還沒有要出來的動靜。
“晏瓔……我會不會死啊……媽呀……早知道不要跟你睡覺了……哎喲……”
江瑟瑟一麵咒罵,一麵深深呼吸,那痛苦卻似蔓延進了骨髓,教人難以暫時忘卻。江瑟瑟是痛的,可她也說不出自己究竟有多痛,究竟痛到什麼程度。這樣的痛,蘊藏著更多的希望和歡喜在內,委實讓她怨恨不起來。
而罵出的這麼幾句,大約也隻是想要發泄一下情緒而已。
晏瓔卻不知曉,他能聽到的都是江瑟瑟的痛苦不堪,他能看到的都是旁人的焦急不安。一時間,滿腦子充斥著妻子撕心裂肺的呼喊,滿心裏充斥著即將為人父的歡喜,真真五味雜陳,真真糾結難平。
一時,又想起醉雪夫人拋夫棄子,去與江宇武投懷送抱,一時,又想起幼年時,晏無蕘視他如無物,從未與他親切相待。
一時,又想起玄空道長為他卜算出真命天女,囑咐他好好積蓄羽翼,等待與真命天女執掌江山。一時,又想起西南邊境初見江瑟瑟時的情景。
那一回頭,江瑟瑟不過是懵懂無知,可他已等了多年。
“啊……晏瓔,我不要死啊……我會不會死啊……好痛……”
江瑟瑟在裏頭大呼小叫,天知道,她上輩子的女軍官是怎麼混出來的。不過,當兵挖金礦的痛與生孩子的痛,豈能相提並論?她一個男朋友加起來隻有獨一份的女人,的確是很難把握此間矛盾的。
晏瓔渾渾噩噩的心,被她一叫喚,當即如冷水澆頭,登時清醒了大半。他抬起頭看著緊閉的廂房門口,蹙眉走了上前。
廊下正站了好些人,一見他的動作,慌忙道:“陛下,萬萬使不得。產房乃汙穢邪祟之地,您怎麼能屈尊降貴跑進去?您就在外頭等待吧,皇後娘娘她一定會沒事的。”
晏瓔焦急的心,仿似忽然被點燃了導火索。他冷冷抬起頭來,看清釧兒擔心卻溫柔的臉,嗬斥道:“滾。”
釧兒一驚,愣神道:“陛下……奴婢說的句句屬實啊……”
晏瓔委實懶得理會她,嫌厭的再次出聲道:“滾開,朕要見皇後。”
自相識,晏瓔從未這般與釧兒冷過臉,更不曾冷冷嗬斥過她,釧兒眼圈一紅,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嗚咽道:“陛下……產房真的是男人不能進的,教習嬤嬤早就說過,奴婢這是為了您好啊……”
教習嬤嬤如何會去教她一個使喚丫頭?晏瓔蹙起眉,似乎已忍耐到了極限。
“若不是因為你乃皇後的貼身婢女,朕現在就砍了你!滾開!”晏瓔目光冷漠如冰,一伸手,撥開釧兒擋住房門的身板,匆匆推開了門。
進門,房中一片黑暗,隻在桌案上點了一盞燈燭。江瑟瑟躺在產床上,一張臉蒼白無色,整個人大汗淋漓。她的衣裳已然浸濕了,汗津津的貼在胸前後背,一床輕薄的絲被蓋著她的下身,能看見那遮掩不全的床榻上一片血紅。
房中一群人見得晏瓔,紛紛大驚,有人想要開口規勸,卻在他鐵青的臉色中閉了嘴。
江瑟瑟沒能注意到進門之人,疼了足足二個小時,她已是筋疲力盡。此時此刻,她隻是微微閉著眼睛,深深的呼吸,準備養精蓄銳再次用力。
晏瓔見狀,心頭一痛,慌忙忙走到她的床榻邊,伸出手握緊她一隻汗膩膩的小手,關切道:“瑟瑟……我是晏瓔。”
江瑟瑟緩緩睜開眼,看著晏瓔俊朗鐵青的容貌,虛弱一笑,一笑過後,忽然大罵道:“死晏瓔,都怪你……痛死我了……早知道生孩子這麼痛,我就……我就不要穿越來啦。”
她說著說著,悲從中來,竟打算大哭一場。
“瑟瑟別哭,你若哭了力氣,待會兒就沒力氣生小小瓔了……”
晏瓔倒是聰明,慌忙又將她此刻境遇提及。
江瑟瑟聞言一撇嘴,無奈痛苦道:“小小瓔……小小瓔怎麼還不出來啊……嗚嗚……”這回,是真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