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江雪柔匆匆趕去“碧海潮”茶樓。
出門時少不了被丈夫薛少白數落了一通:“碧海潮是男人們喝茶的地方,你一個婦道人家跑去成何體統!”江雪柔隨便爭辯了一句,說自己的師姐、慕容世家的少奶奶伍婉雲也在座的,反而被薛少白又抓住了新把柄:“端文兄的夫人在你們姊妹中是最規矩的一個,我看必定是那個荒唐的慕容小姐出的鬼點子!”
江雪柔吐了吐舌頭,嬌憨地一笑——荒唐?慕容端陽在大家的眼裏的確是荒唐的,嫁不出去的女子;但是自己卻十分喜歡她呢!
遠在真正結交前,慕容端陽的名字就如雷貫耳了——聽說是端陽節那天的生日,算過命,陽氣太盛,會有血光之災。慕容家一急之下就把她送到了慧心庵裏,想讓她多少沾點香灰兒,染些佛家的恬淡之氣;卻沒有想到,慕容端陽半句佛經也未曾念過,隻把住持天元師太的一身好武功學了去,鬧得一個慧心庵山前山後雞犬不寧。大小鳥獸遭殃不算,光是前來告狀的山寨幫派就踏平了慕容家的門檻兒。慕容老夫人無奈,隻有把女兒接了回來,盼能早日將她許個人家;但慕容小姐這樣頑劣,哪裏有人敢娶?即使有幾個貪圖慕容世家的名號,壯著膽子上門的,不是被慕容端陽冷嘲熱諷得無地自容,就是被她打得落荒而逃。漸漸地,這荒唐小姐的名聲越傳越遠了,成了武林裏的一個笑話。
不過,江雪柔自己原是個活潑的脾性,嫁人生子之後雖然收斂了許多,卻還是一心向往自由,聽聞慕容小姐的種種事跡,真是恨不得立刻結交。好容易那年慕容老夫人做壽,把左近官宦、商賈、武林等頭麵家族的女眷都請了去,又正好慕容家的少爺慕容端文的妻子伍婉雲師出血衣派,和江雪柔的西子門原係一支,算來是同門姐妹,江雪柔才得了機會親見荒唐小姐一麵。
記得那天到了慕容家,不見慕容端陽的影子。詢問之下,慕容老夫人麵有慚色道:“薛夫人賢淑——我那混世魔王又不曉得在什麼地方混鬧,一會她若回來,薛夫人千萬不要理她!”
江雪柔聽到這“混世魔王”的說法,真是好笑,輕輕推推伍婉雲道:“哎,你那小姑真頑劣到混世魔王的地步?”
伍婉雲卻笑笑,低聲道:“師妹不要和我婆婆說;其實端陽呀,我喜歡她得緊!”
江雪柔自進門起,就一直看伍婉雲皺著眉頭,這時提到慕容端陽,竟突然笑了,她不由得心裏更對慕容端陽存了十二萬分的好奇。
卻不知是怎樣的一個人物呢?她想。
正自沉吟著,麵前諾大的一個花園突然刮起了狂風,滿地的雪末子都揚了起來,千樹梅花,亂紅如雨;一幹女眷嘁嘁嚓嚓,埋怨說要變天了,但誰知變的是慕容老夫人的臉色。
“不好!不好!”她連連用那龍頭拐杖杵著地,“是我那混世魔王回來了!”
江雪柔驚了驚,看那花園的盡頭,可不是一騎快馬麼!馬上人一襲大紅披風,獵獵,正是說不出的颯爽英姿,必是慕容端陽無疑了!
果然是個一等一的人物!江雪柔看得都呆了,見著那馬直衝了過來,也不閃避。一眾女眷早已叫著哭著向邊上跑了,嚷嚷道:“要踩死人了!要踩死人了!”慕容老夫人被護在一邊,更是焦急萬分,叫道:“薛夫人!當心!當心呀!”
江雪柔方如夢初醒——哎呀,駿馬已在眼前了,一聲長嘶,原地抬了前蹄,矯健地立起,又再站穩;馬上少女,素麵朝天,但是紅豔豔的臉色是任何胭脂都無法描畫的。羨慕,使江雪柔無法把目光移開。
“畜生!”慕容老夫人顫巍巍上來罵道,“還不向薛夫人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