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鈴鈴……
“媽的,死酒鬼,老流氓。這麼遠的道兒,這麼大單生意,竟然讓小爺自己跑!死酒鬼,老流氓……”荒山野嶺的小道上,一個身著破舊灰布道袍,左手搖著一個布滿銅綠的銅鈴的少年正深一腳淺一腳地從灌木野草間穿過,嘴裏還喋喋不休的咒罵。
“叮”“嘭”“叮”“嘭”“叮鈴鈴”“嘭嘭嘭”……
少年身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整整十三人整齊的排成一排。少年每搖一下銅鈴,他們就僵硬的往前蹦一步,搖兩下就蹦兩步。動作整齊的驚人,也僵硬的瘮人。仔細觀察一下,就可以發現這十三人也許並不能稱為人,或是準確點應該叫做死人,或者屍體。僵硬的四肢,紫紺蒼白的皮膚,渙散的瞳孔,甚至有幾具身上已有腐爛的痕跡。荒山野嶺,天色漸暗,如此詭異的場景實在讓人有些背後嗖嗖冒涼氣。
每具屍體的額頭上都貼有一張黃紙,黃紙上畫有彎彎曲曲蚯蚓似的朱砂符文.如果這十三具屍體身上破破爛爛的麻布破衣換成清宮的官服、旗袍的話,這儼然活生生就是曾經驚擾一代少年兒童的驚悚僵屍片嘛!有人在拍電影?不可能。理由很簡單,民國初年還沒那高級玩意兒。那……也就是說……真的大白天活見鬼了!
少年手中的銅鈴猛地一提,原本還在蹦蹦跳跳的十三具屍體戛然而止,立在那裏就如爛木頭樁。少年一屁股坐到旁邊一塊光滑幹淨的大青石上,甩掉腳上的麻鞋,雙手死命地揉著發酸脹痛的腳心。他可不是那十三位,他是活生生的人,會累的。如果被少年口中的“死酒鬼、老流氓”看到少年剛走了四個時辰就休息的話,一定會大發脾氣,駡少年是隻會吃白饅頭的懶鬼、吃貨。而那少年就一定會立馬反駁說自己休息並不是因為懶,而是為貨物著想。雖然屍體不會累,但會損壞啊。這麼遠的道兒,如果不停歇的走,那十三具屍體也成了十三堆零件了。到時,總不能把一堆手手腳**給人家家屬吧。末了,肯定還要鄙夷老家夥一眼加上一句“白癡”。
少年姓左名揚,是他那早死了十多年的死鬼老爸替他取的。左揚的父親知道,凡是那些看起來飛揚跋扈的人都是被稱為老爺、少爺的人。多以當初就打算為左揚取名左跋扈,但別人告訴他這個名字不好。老實人就是老實人,立馬就把兒子的名字改為左飛揚。但又有人告訴他這個名字也不好,不夠含蓄。老實人抓抓頭皮犯難了,他哪知道什麼是含蓄。但老實人有老實人的辦法,左飛揚改為左揚,含起一個字來夠含蓄了吧。
可憐老實人命不長,他還沒看到自己的兒子飛揚跋扈起來,就被一個飛揚跋扈的地主迫害死了。左揚父親死了剛兩年,左揚的母親吃不了苦就撇下年近四五歲的小左揚和別的男人跑了。於是,小左揚毫無疑問的成了小乞丐。但兵荒馬亂的誰有餘糧接濟乞丐,小左揚眼看就要餓死了。這是,一個白白的大饅頭伸了過來。小左揚也不管是不是夢,搶過饅頭就狼吞虎咽起來。
一臉猥瑣的大叔看看已是空空如也的左手,再看看眼見連渣也不剩的饅頭,艱難的吞了吞口水。猥瑣大叔本來隻想逗逗小左揚,誰知道都餓成這模樣了竟然出手還這麼迅速。舔舔嘴角的饅頭屑,小左揚才發現這竟不是夢,自己真吃了一個大白饅頭。小左揚心裏這個悔啊,早知道就不吃這麼快了,怎麼也要細細品品饅頭到底啥味呀,這可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吃饅頭啊。
於是,後來小左揚就跟著猥瑣大叔了。原因還用說嗎?跟著大叔有饅頭吃啊!於是,後來猥瑣大叔成了小左揚的師傅。師傅沒叫了幾天就又晉升到死酒鬼以至老流氓。
“其實,,趕屍人是一份很有錢途且極其光榮而又偉大乃至驚天地泣鬼神的職業。”老流氓如此教育著尚且年幼的小左揚。小左揚卻不屑的撇了撇嘴。錢途?純扯!都近一個月沒吃上白白的大饅頭了。至於老流氓口中後麵光榮偉大之類的形容詞就更和這大叔不沾邊了。見小左揚不以為然,老流氓決定進一步深入誘導,畢竟自己需要一個衣缽傳人的。而且,更重要的是無兒無女的老流氓老了以後不還得有個徒弟養自己不是。
“徒兒啊,你知道大草原不?”“不就長許多草的地兒嗎。”小左揚實在懶得回答這種白癡問題。“啊你知道草原上有許多動物不?”小左揚不說話了,不理這老白癡。老流氓仍諄諄誘導,“那動物活著不就得吃撒。”“不論吃草還是吃肉。”老流氓趁左揚有所鄙視之前搶先說,“隻要吃不就得拉嗎?那拉出來的便便咋處理呢?看,問題來了吧。”老流氓一雙賊眼炯炯有神的看著小左揚。見左揚竟沒有絲毫感興趣的意思,隻好摸摸鼻子繼續說:“便便多了日子可咋過?幸好一種偉大的昆蟲出現了。它們學名蜣螂,俗稱屎殼郎。它們在烈日下把便便滾成便便球,然後一口一口的吃掉。”左揚可是翻白眼了,太惡心了。要不是早飯中有幾粒米實在舍不得吐出來,他現在已經伏在牆角狂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