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三天裏,先是孟程遠因為車禍住進了醫院裏,接著又是林清溪因為胎死腹中住而進了重症監護室,維雅醫院建院這麼多年以來,從未有過像這幾日般的高度緊張過,上到院長,下到一個小小的清潔工,都時時刻刻的提高著警覺,生怕一個風吹草動害的兩位重量級人物得不到一個安靜的修養環境,每個一踏進醫院大門的人都刻意的放輕了腳步。
在重症監護室待了一整夜後,麥醫生聯合孫醫生一起替林清溪做了一個檢查,確定她已經暫時脫離危險後才決定將她轉入普通病房裏。
而這一次,陸知鬱甚至還未發話,周啟安就自覺的將住院大廈的十七樓整層騰空,又派人將這層樓裏最大的病房收拾幹淨,再裏裏外外殺毒滅菌三次後才放下心去。整棟住院大廈更是生人勿進,秦朗帶著一眾弟兄們死死的把守著每一個出入口,所有進出的人員一律需要檢查後才會被放行。
從術後到現在,林清溪一直處於昏睡狀態中,已經三十多個小時了,時間每多過去一分鍾,陸知鬱的擔憂就會增加一分,坐在她床邊守著她醒來的這段時間裏,有那麼一瞬間裏他又不那麼期盼著她能早點清醒,他還沒有想好用怎樣的語氣詞句去告訴她那個殘忍的事情。
在她昏睡的這段時間裏,陸知鬱幾乎是寸步不離,不吃不喝的守在她的床邊,不管是秦朗還是陸雅望來勸他,他都無動於衷。經曆這麼多的風雨波折,他知道她對自己有多重要,同樣的他也知道他在她心裏的位置有多深,哪怕是待在她的身邊靜靜的等著他醒來,他的心也會稍微好過一點,亦或是讓她在醒來時第一眼就看到自己,那樣或許還能讓她不那麼難過。
自從知道孩子沒了以後的大多數時間裏,陸知鬱一直都在心裏暗自懺悔自責,如果那一天,他沒有送Neil去機場的話,他就可以在家裏一直陪著她,就算孟程遠邀她去見麵,他也可以親自開車送她去,再親自接她回來,這樣就不會給那些人害她的機會,而他們的孩子也不會死在她腹中。
再或許,在她被擄走的第一時間裏,他就能猜到是柳嫣嫣下的毒手的話,那他就可以早一點找到她,那麼夏魚兒也不會有機會對她和孩子下狠手。那樣,或許他們的女兒還健健康康的待在她的腹中,安靜的等待著降臨這個世界……
陸知鬱想了很多的‘如果’和‘或許’,可這世間最不缺的就是後悔不已時為逃脫責任而幻想出的假設。
雅望說,那孩子是個女孩兒。
不久之前的某個夜裏,她還在他的臂彎裏撒著嬌說不想要生女兒,她害怕生出個女兒來和她爭奪他的寵愛,他笑她幼稚,她卻一本正經的跟他掰扯著‘女兒是父親前世情人’的調調,末了還特別嚴肅正經的說她才不要給自己生出個小情敵來。
就算有了小情人,可她還是他的心肝,是他想要放在心尖兒上寵愛一輩子的人,他怎麼舍得少寵她一分?
雪白的枕上散著她酒紅色的波浪長發,陸知鬱捏起一縷發絲在手指尖纏纏繞繞著,聽著她淺淺的呼呼吸聲,看著她蒼白透明的睡顏,不知怎的他鼻尖驀地一酸,眼眶立刻泛起了輕輕的紅,不多時安靜空曠的屋子裏就響起了他低低沉沉的聲音,“我知道你是在怪我去的遲了沒救下孩子,所以才遲遲不肯醒來,可是清溪,孩子沒了,我的傷心難過並不會比你少半分……她是我們的孩子,你有多愛她,我就有多愛她。”
日頭不知在何時從空中落了下去,隻剩下一輪殘陽掛在天邊,如錦的霞將窗外的天染的通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在這暮色的餘暉裏微微顫了顫纖長濃密的睫毛,隨後緩緩的睜開了眼。
往日裏清澈發亮的瞳,這時卻是傷心欲絕的灰,兩三秒,一顆顆發燙的淚就滾滾而下。
“阿鬱。”她低低的叫,沙啞的嗓音裏有濃濃的哭聲。
“我在。”陸知鬱低低的應著她,吸了口氣將眼底的濕潤逼了回去,俯身下去用溫暖的指腹一點點抹去她眼角的淚。
她哀哀的看著他,似乎有很多委屈難以訴說。她想跟他說,她已經盡力保護孩子了,可是夏魚兒太狠毒了,對她下手的時候幾乎招招都朝著她的肚子打下去,無論她如何低聲下氣的懇求她能放過孩子,可是夏魚兒始終不曾心軟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