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元三年,三等伯宋府
一個老夫人手捏念珠,嘴裏不住的念著經文,房內房外站著許多丫鬟仆婦,卻不聞一絲聲音。但細細觀察,老夫人緊張之情溢於言表,而丫鬟仆婦們卻多是驚魂未定。
不一會兒,一個仆婦匆匆而來,一進房,便撲通跪了下來,一麵流淚,一麵哽咽的說道,“老夫人,二夫人,二夫人生了小少爺,可二夫人去了。”
活音剛落,老夫人手中的念珠驀地斷了,翡翠珠子蹦了一地。老夫人剛想起身,旁邊的嬤嬤忙上前攙扶,老夫人悲涼蒼老的聲音說道,“這是天要亡我宋家啊!”
一時間,丫鬟仆婦跪了一地,紛紛苦求老夫人節哀。不一會兒,一個年輕男子進門,看此情景,忙扶著老夫人坐下,然後斂身跪下。
“母親節哀,今日之事本是意外,母親不顧念兒子,也要顧念剛出生的孫子。請母親務必保重身體,內宅還要母親做主。”說話的年輕男子是宋家家主,世襲三等伯的宋青澄。
“我的兒啊!你年少喪父,你那不孝的大哥也先我而去。如今你媳婦掙命生下了孩子,我怎能不保重身子?你房裏沒個主事的人,把雅姐和孩子抱到我這來,我好生照料著。”老夫人張氏含淚說道。
“兒子隻求母親能保重身子,您孫子還指著您啊!阿媛給孩子取了小名叫安兒,也求母親準了。”宋青澄想起妻子何氏臨死前的哀求,心下又是一片悲傷。
“不說是她掙命剩下了孩子,隻她是孩子的娘,取了乳名自是應當。還有明姐兒,她姨娘是為了護著我才去的,如今我要是養了雅姐和安兒,怕是沒精力再照顧她了。”張氏摸著兒子的臉,忍不住的悲傷。
“明姐也不過一歲,若母親同時養著三個孩子確實不妥。兒子房裏的雨溪也是秀才之女,素來溫婉,不如由她養著明姐?”
“雨溪那孩子也是個妥帖的,既是養著明姐,份例自是該提一提。她本是良家子,做個貴妾也是應該的。”張氏想著死去的孫姨娘,安慰的說道。
“一切聽從母親的安排。”
三等伯宋家本也是世襲侯府。宋青澄的父親便是臨北侯,隻不過英年早逝,留下張氏和兩個未成年的孩子。等長子成年該襲爵的時候,一場大病長子也去了。等宋青澄成年襲爵的時候,便成了三等伯了。張氏和宋青澄自是不甘,宋青澄便一心上進,隻想著把祖上的侯爵拿回來,其他後宅瑣事一概不管。於是,今日宋家女眷上香,宋青澄未能相陪,隻有府內丫鬟家丁。一上山便叫歹人盯上了,一場打鬥,死傷慘重。
等跑出去報信的家丁領著順天府的人趕到了的時候,宋家百十口人剩下了不到一半。其中,宋青澄的貴妾孫氏,為了保護老夫人擋了一刀,當場就去了。而二夫人何氏正是七個月的身孕,受驚早產,卻留下孩子撒手人寰了。宋家上下都是一片悲傷,獨有一處卻是高興不已,便是宋青澄的妾室邱姨娘蓮影閣。
宋青澄有一妻三妾和兩個通房。正妻何氏,育有嫡長女宋雅妝和剛出生的嫡長子安兒;貴妾孫氏,本是落魄官家出身,育有三女宋明妝;妾室邱姨娘,育有次女宋麗妝;妾室林姨娘,本名雨溪,秀才之女。兩個通房金秀和銀秀則是自小服侍宋青澄的。
邱姨娘抱著三歲的宋麗妝興奮的說道,“娘的好麗兒,那兩個賤女人死了,如今可是娘的好機會。娘會趕在新夫人進門之前給麗兒添個兄弟,以後咱們娘倆也會有依靠。”
邱姨娘正高興的時候,她的大丫鬟綠容匆匆進門,看到邱姨娘高興的樣子,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
邱姨娘看著綠容為難的神色,不耐的說道,“有話趕緊說,難不成誰堵著你的嘴?”
“姨娘,剛才老夫人院裏說,老夫人做主把三小姐給林姨娘撫養,還抬舉林姨娘做了貴妾,把西園給她住了。”宋青澄的居所是個半獨立的院子,當初何氏住東園,孫氏住西園,妾室們都住南園,北邊則是一處水灣。貴妾住在西園也是宋家不成文的規矩。
“你說什麼?好不容易盼著那兩個女人死了,如今倒又抬舉起一個來?”猙獰的麵容讓人害怕,也忘記自己抱著孩子,倒把宋麗妝掐哭了。一時間房內忙的人仰馬翻。
於是,經此大劫的宋家開始料理身後的事,還不會說話的宋明妝也準備被送去林姨娘的西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