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少年時(1 / 3)

黑暗的偏殿裏,問雪顫顫巍巍地點亮一盞燈,小心翼翼關上門,又仔細將門拴好,不讓冷風從外邊倒灌進來。

做完這一切後,他才忙不迭跑回來,一邊掉眼淚一邊低頭給殿下上藥。

仇不語仍舊半跪在地,閉目不語。

他一時半會動不了,隻能保持這個僵硬的姿勢,緩緩平息心中戾氣。

帝師雖然沒有遵循當世師門慣例那樣廢了他的手,但也沒留情。

仇不語能察覺身上各處關節都在隱隱作痛,被另一股更為冰寒強大的內力隔空打進周身大穴。如今隻是略微調動自己的內力,或是想動彈,五髒六腑立刻攥緊般疼。

在接下來數日,仇不語都得慢慢等待這內力散去。可謂折磨。

其實早在原昭月打敗華高寒那會,她的實力就已經展露無疑。

華高寒是何人?當今列國劍術第一,隻差從前任大宗師手中接過名號,正式接任天下第一。由此可見,要他親口認輸,並承認“自己還差得遠”的帝師,該有多強。

仇不語無比清楚,但他依舊選擇拔劍而上。

他並非有勇無謀之輩,之所以拔劍,是因為他清楚,自己在仇帝那裏再如何不受重視,到底身份在這,帝師不可能在南燼皇宮裏對皇子下死手;可若是他退後了,那這一殿的人都得死。

不僅如此,他甚至已經想好,在帝師離去後,將阿母轉移到另外的地方,由自己一人背下這私藏罪奴的罪責。

短短幾個呼吸間,仇不語便想清楚了對策,並當即執行。

他向來是這樣的人,對自己毫不留情,殘酷到極致。

不過是一隻手,換得阿母存活,值得。

如今能夠幸免於難,倒是不幸中的萬幸。

上完藥,仇不語問:“你方才說的誤會,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問雪放下手中藥瓶,搖了搖頭:“帝師大人為何會來,小的也不清楚......但大人看見嬤嬤後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讓書童取來一套金針,當即為嬤嬤施展了神脈金針之術。正在嬤嬤吐出淤血時,殿下您正好推門......”

這個術法大名鼎鼎,仇不語自然聽過。

都說久病成醫,這些年為了嬤嬤的病,他也略通醫術。就譬如方才,就是確定了嬤嬤脈象平穩後,他才終於止住心底那些陡然升起的暴虐情緒,眼底墨色從濃轉淡。

“對了,大人還說......她並非那種喜歡告密的人。”問雪低聲道:“一開始小的也心存疑慮,後來轉念一想,以大人的地位,若真要......恐怕隨便派書童傳個令,禁衛軍大統領便會忙不迭親自帶兵來,今夜必定不能善了。”

的確沒有必要。仇不語安靜地感受著地麵的冰冷。

他隻是根據當初帝師那沒由來的殺意,提前做出最壞的打算。

可他心裏還有存有疑慮,不僅是帝師為什麼會忽然精準地找到這裏來,還有為何會平白無故出手相助。

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床上的人悠悠轉醒。

“阿母!”

聽到聲音,仇不語猛然坐起,快步走到床旁。

“啊、啊......”

床上蒼老的病人仍舊朝他癡癡笑著,隻不過麵色明顯紅潤不少。

這幾年以來,今日是狀態最好的時候,被攙扶起來還清醒了一段時間,甚至會對旁人的話語有反應。

雖然隻是極其細微的一點,也足夠要人欣喜若狂。

等侍女攙扶著嬤嬤睡下後,仇不語帶著問雪關上了偏殿的門。

這麼忙完一通後,外邊夜色已然入深。深黑色的夜空點綴著幾顆孤單寒星,從至暗處紛紛揚揚下起細碎的雪,呼嘯著被冷風一卷,拍在身上生疼。

問雪拴上門閂,猶豫著問:“殿下,今日一事......?”

他不太摸得準殿下怎麼想,雖說下人無權置喙,但那位畢竟是帝師:“今日帝師大人出手,的確是不同凡響。”

少年無言垂眸,看著門口被打翻的食盒,忽而沉默不語地撿起一塊饅頭。

饅頭在雪地裏躺了許久,已然變得像冰疙瘩一樣硬。一口咬下去,不僅擱著疼,還冷得牙關打戰。

可他仍舊如同毫無所覺般,安靜地咀嚼,緩緩咽了下去。

緊接著,那雙黝黑的瞳孔轉向問雪:“把這些撿起來,去生火烤烤,別浪費糧食。”

......

第二日,原昭月起了個大早,坐車去太學,為大學士們講了堂課。

昨日回來後,她心情大好,卻也沒有忘記吩咐下人閉緊口風,還要書童尋了柳公公,賞了點禮,特意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