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劍客看罷,對閔士瓊唾了一口道:“老猴崽子,你好狠的心腸啊!東廊下現有你的兒子並三鼠,你都毫不顧惜,這個地雷若是一響,鏢行八十餘位一網打盡,連老朽也逃不了,你們作賊的真是黑心!”老劍客愈說愈有氣,聾啞仙師察言觀色,見事不妙,叫道:“勝施主!你看大師兄麵帶煞氣,必要閔士瓊老猴崽子的命。你趕緊上前去勸,閔士瓊是窩主正犯,與其這時要他的命,何如與他打官司好呢?”勝爺唯唯,直奔劍客身旁而來。此時就見劍客向閔士瓊身前邁大步,要用鷹爪力,一把將閔士瓊抓死。劍客方一下腰,勝三爺一伸手將劍客拉住,叫道:“大師兄!暫息雷霆之怒,小弟有一言,他是正犯窩主,咱將他交到官麵,自有他的罪名。不知大師兄你老人家以為如何?”和尚老道齊聲叫道:“大師兄,不可!他是要犯,交勝施主辦理好。”勝爺說道:“賈明何在?”金頭虎說道:“來啦。”勝爺說道:“你將他也放在東廊下吧。”賈明伸手將老閔提起,也放在三鼠一塊,金頭虎說道:“跟你兒子挨著,父子情長。”此時聚義廳上,除去五個要犯,俱都是鏢行之人。金頭虎財迷,遂叫道:“楊香五!咱倆發點財吧,到後寨收拾收拾去。這座蕭金台這樣的闊,後寨必然有的是金銀,咱們飽載而歸,你願意不願意?”楊香五說道:“我早就這個心思,等他們後寨的賊都走淨了。你別大聲小叫,要被恩師聽見,不但發不了財,準得挨處分。”二人待了許久的工夫,賈明對楊香五一擠母狗眼,衝天杵晃了兩晃,邁步往外就走,楊香五後跟著也走下去啦。他們二人這一走,就有人出來的啦,張茂龍、紅旗李煜跟著也往外走,一時間站起來有三四十個年輕的,都向外跑。勝爺一看大夥向外一走,心中可就明白啦,勝爺問道:“你們大夥這是幹什麼去?賈明回來!”賈明方走出西角門,被勝爺一招呼,賈明對楊香五說道:“幹啦,三大爺看出來啦,要問咱倆幹什麼去,你低低的聲音跟三大爺說,就說出恭去,看李煜他們小子說什麼?”勝爺一問賈明,傻小子說道:“三大爺,我是出恭去。你問他們吧。”勝爺說道:“人家人犯王法,物件可不犯法,你們誰也不許動人家一草一木,你們誰要動蕭金台的東西,盜燈的官司誰跟著打。”賈明說道:“我要解手去,他們都跟著我,您問他們都幹什麼去吧。”勝爺知道金頭虎賈明滿嘴不說實話,勝爺也不答理他,眾人也都回來啦,勝爺就不追問了。勝爺又叫道:“三太,你將地雷的箱子蓋好了,仍將佛龕搭回原處。”三太與香五、茂龍、李煜等,即將佛龕搭過來,放在原處。勝爺又說道:“此時也隻是五更天,哪一位將珍珠燈掛在燃燈古佛龕之上?”此時,劍客捉回閔士瓊,道爺早打發人將歐陽義士請回來了。歐陽大義士聞聽勝爺之言,遂答道:“我願辦理。”大義士遂順著佛龕的柱子先爬上去,在佛龕橫梁上拴好了繩子,然後將萬壽燈用繩子拴好,走到上麵,將萬壽燈掛在佛龕之上,大眾觀看,霞光瑞彩,炫人二目。
正在此時,忽聽山口外人聲鼎沸,聽著好似有幾千人馬的聲音。道爺說道:“大概是群賊去而複返,要前來搶差犯,咱們趕緊先將五個犯人藏在一邊。”勝三爺點頭稱善。大眾一看,東廊北麵有一間屋子,窗戶在東敞廳後簷牆上,勝爺說道:“就將五個盜犯放在那間屋中,眾位以為如何?”道爺說道:“很好很好,快快辦理。”孟金龍、李永泰二人,每人提起兩個賊人,金頭虎賈明扛著一個,來到屋門口,一推門,並未關閉,屋中放著許多零碎東西,將屋中的東西搬運到外麵,五個賊人俱都放在屋中,口中塞著東西,孟金龍、李永泰二人把守門口。金頭虎說道:“你們倆人千萬小心,如要丟了差事,官司可你們打。”孟金龍說道:“小小子,你放心吧,誰要到我跟前來,我就給他一杵。”大義士將燈取下來,看守萬壽燈的是聾啞仙師、弼昆長老、歐陽氏弟兄,他們四個人,負看燈之責,蕭、孟二俠和賈七爺、屠大爺、勝三爺等準備廝殺,無論出多少條人命,不許自亂。正在打算抵敵之策,外麵李四爺笑嘻嘻的進了聚義廳。勝爺問道:“四弟打探得山口外,可是群寇複回嗎?”李四爺答道:“山口外乃是官兵來到,在頭道山口二道山口中間,與八大名山之賊走了一個碰頭,您快看熱鬧去吧。”聾啞仙師說道:“李施主說話太不知深淺,還有工夫看熱鬧?雙方若是交上手,亂殺亂剁,得多少條人命啊?勝三爺,此事非你不可,你趕緊到二道山口去給了解此事,可別鬧擴大了。官兵與群寇若是打仗,咱們就不能看著,必得幫著官家打仗,那麼一來,鏢局子可就關了門啦,這一幹小弟兄們都是學而未成,武技十分勉強,必有性命之憂。你到前麵先穩住了群寇,別叫他們妄動,然後見帶兵的官長,要是熟人那就更好啦,若不是熟人,還得多費唇舌。三弟你唇齒也能行,不用貧道多囑。”勝爺諾諾連聲,帶領著一幹小弟兄們,出離了聚義廳,趕過前寨,勝爺來到二道山口外,站在高阜處,舉目觀看。
此時業已天光大亮,就見一道山口外,旌旆滿目,號帶飄揚,弓上弦,刀出鞘,眾官軍一個個俱準備著廝殺的樣兒。官軍的人數千餘名,再看二道山口內,八大名山的群賊,俱都在山口內紮住隊伍,雖然不撞山口,也是與官軍兩方對峙的意思,官軍若是再向前進,可就得動手。官軍也不向裏開啦,群賊也不向外撞,眾賊談笑自若,可並不把官軍放在心上,八大名山的寨主嘍卒合計在一處,約有三四千名,要是打仗,官軍絕不能取勝,別說還有那些嘍卒,就是蓮花湖的四猛八大錘要是撞山口,官兵就攔擋不住。曹榮那條皂蓋槍,更不用說啦,十個守備、千總一齊上,也不是對手。那麼為何群賊就不向山外撞呢?皆因為蓮花湖的韓秀在前麵阻攔著,是邪不侵正,韓秀是文武全才,雖然占山為王,他胸中有大清的律例,知道要是傷了官軍,事情就鬧大啦。且說勝爺觀看明白,原來帶兵的二位武官與勝爺彼此都見過麵,這二位帶兵官,一位是院衙差官王福盛,一位守備李廷仁。勝爺對群寇說道:“眾位賓朋稍安勿躁,在下勝英懇求官兵,給眾朋讓出一條道路。”勝爺在高阜處看時,群賊中有那膽小的嘍卒早就看見勝爺啦,同聲哀求道:“勝老達官爺快救命吧,官兵把山圍啦。”所以勝爺先安慰嘍卒,然後下了山坡,眾小弟兄在後跟隨,勝爺緊行幾步,直奔王千總、李守備而來。走到馬前,勝爺先給二位差官請安道辛苦。二位差官一看,原來是勝三爺,急忙將兵刃掛在得勝鉤上,甩鐙離鞍下了座驥,齊聲說道:“原來是勝老達官,不敢不敢。”勝爺遂問道:“官家怎曉得鏢行之人現在蕭金台?”李守備說道:我們並不知道老達官蕭金台赴會,皆因為老達官由鏢局子起身之後,第二日鏢行就打發人給院衙門送信去啦,言說老達官二十八日赴蕭金台之會,尋找珍珠燈,來了一日一夜啦,並無有一人回鏢局子。卑職不敢隱瞞,遂將此事回稟了欽差大人,欽差大人念老達官為國家效勞,赴湯投火,無所顧及,很讚成老達官的忠誠,恐怕老達官在蕭金台有了危險。
但是各衙門的兵額不多,頭一天鏢行去人送信,欽差不便下諭招集軍隊,各衙門湊集了兩天,人齊馬不齊,這才湊了千餘名兵士聽用。第二日鏢行又去人送信,言說仍然無有消息,欽差大人遂遣卑職與王大人,帶隊前來協肋勝老達官。勝明公附耳過來,現在城守營與各衙門集合在一處,率領八九百名兵卒,前來接應老達官來啦。“勝爺施禮說道:我有幾位朋友,舍死忘生,協力相助,拿住盜燈的正凶幫凶,珍珠燈盜回。並不是我勝英一人之力,求二位大老爺網開一麵,放他們一條生路,二位大老爺一輩居官,輩輩居官,恩威並行,叫他們有自新之路。”李守備道:他們聚眾成群,不法已極,我們奉堂諭,要各個拿獲,以正典刑。看在勝老達官之麵……。“語至此,叫官兵退出一條道路,說道:再要不法,必要嚴拿懲辦!”語畢,官兵閃開一條道路,八大名山之人,猶如風卷殘雲一般,逃出頭道山口。勝爺控背躬身叫道:二位大老爺,您派幾名官人,請到裏麵將拿住的正犯提出來。“守備、千總挑選了三十名健壯兵卒,夠奔蕭金台聚義廳,進二道山口,又到第三道柵欄門,進了聚義廳。二位差官舉目觀看,燃燈古佛前麵掛著萬壽燈,守備、幹總向珍珠燈行了大禮,馬步隊將座位搬來,二位差官坐在東西,當中正位讓勝爺落座。勝爺說道:小民不敢。”勝爺又說道:您派兵到山內看看有牲口,套幾輛大車,將犯人拉走。“兵士到西跨院一看,馬棚裏俱是瘦弱之馬,套了三輛敞車,夠奔聚義廳回稟,套好車輛,將珍珠燈取下,裝在龍盒之中。勝爺說道:將五個犯人提出來吧。”金頭虎賣乖喊道:我提差事。“金龍在門口橫著搠,見二位差官到來,說道:誰要前進,我將他砸死!”賈明說道:這是差官老爺前來提差,你裝什麼精明?“金龍說道:沒有我的事啦,我要走啦。”黃三太在先,進了屋中,黃三太一進門,就聽“唉呀”一聲,嗓音都轉啦,隨後勝爺、蔣五爺、老道等也進了屋中,一看五個犯人蹤跡不見。勝三爺渾身立抖,叫道:賈七爺!你看犯人打哪裏走的?“賈七爺摘了一個燈籠一照,見牆犄角有假磚蓋著地道口,賈七爺掀假磚一看,倒下階腳石十三層,五個差事由地道逃走。道爺說道:勝施主不要著急,五個差事逃的工夫不大,賈七爺與蔣五爺下地道追趕,他們跑不了多遠。就是跑了也好拿,官麵拿賊,海捕公文,並不認識賊人,還能拿著呢;這幾個賊人,咱們鏢行都認識。”說著話,蔣五爺、賈七爺二人下了地道,追趕賊人。工夫不大,蔣五爺、賈七爺回來說道:追出有五七裏遠,外麵有一座敞廳,出了敞廳,奔東去,有一山澗,搭的跳板是活的,賊人過了山澗,撤去跳板,大概已經遠遁了。“聾啞仙師說道:先將珍珠燈交給二位大老爺帶回院衙,咱們安慰安慰忠良爺的心。咱們大家分途追賊,不難將賊拿住。”勝爺叫道:道兄、李四弟,你們二位辛苦一趟,將燈送到院衙。“聾啞仙師說道:他二人不敢見官。”勝爺說道:有二位大老爺,什麼都能辦,不用我們的人見官。“王千總、李守備無可奈何,押著珍珠燈夠奔院衙,聾啞仙師、李剛押著車,勝爺說道:二位大老爺,見了忠良大人,替小民懇求,就說小民勝英追趕賊人去了。若拿不著賊人,交不了差事,小民勝英誓不回去見忠良。”官人走後,勝爺對大眾說道:你們眾位赴群英會來的,都不是外人,沒有別的,請你們大家成全到底,幫我勝英捉拿賊人,若拿不著賊人,勝英今生今世不回鏢局子。“大家齊聲答道:願與老達官同甘共苦,誓死不二。”勝爺對大眾控背躬身說道:好好好,就此分手吧。大眾遂三三五五,七個八個一夥,分途捉拿漏網之賊,夏侯商元與勝爺是獨行追趕。
勝爺出了蕭金台,無精打采,走到一座樹林中,休息了一會,打了一個盹。正在朦朧之際,聽樹林北麵有人互語,就聽說道:“頭,您回家呀,還是別投門路呢?”那人答道:“別叫頭啦,咱們不幹這個啦。勝爺真是大仁大義,除去五個要犯之外,俱都不追。”又聽這個說道:“您還不知道呢,五個要犯都潛逃啦。”那人說道:“豈有此理?鏢行八十餘位,豈能跑了差事?”這個說道:“教大少寨主娘舅給救走的。”那人驚訝問道:“是杭州的寨主嗎?”這人答道:“不錯不錯。人家這個山寨不搶不奪,水旱田種地。那位寨主每年到蕭金台一次,可不知在杭州何處?就聽說是杭州,要知道地方,咱們就可投奔。”勝爺聽得明白,站起身軀,夠奔聲音而來,來到這幾個人跟前,勝爺控背躬身說道:“方才你們說的話,我都聽見啦,你們可知道此山在杭州何處嗎?”眾人答道:“我們實在不知道,您沒聽我們方才說嗎?就聽說是在杭州地界,實在不知他那山的名字及什麼所在。勝老達官,你老人家以德待人,我們要是知道實確,決不能不告訴你老人家。”勝爺又問道:“他那內弟本人,你們眾位可曾見過?怎樣的長相?眾位知道嗎?”眾人齊說道:“聽說每年到蕭金台看一回姐姐,蕭金台內寨的人都見過,我們前寨的人沒有見過。你老人家要到杭州打聽去,大概容易。”勝爺一聽這幾個人俱都不知,也不便再向下問,勝爺遂又對這幾個人說道:“眾位都是二十多歲的人,正在年力富強的時候,從此改邪歸正,回歸故裏,骨肉團聚,家庭幸福甚多,萬不可再入歧途,遺父母以盼子之憂。當山大王的從古來到如今,哪有得其善終的?愚下勝英言直性憨,諸位幸納餘言,萬不可為非作歹。我這裏尚有幾十兩散碎銀子,奉送大家做為回家之路費。些須小意思,眾位幸勿見卻。他年相見,後會有期。”說罷此話,由兜囊中掏出銀子。眾人齊聲說道:“勝老達官之言,我等必當遵命,這是教我等成為好人。盤費一層,我們大家俱都富餘,請老達官不必費心了。”勝爺一看,眾人說話很摯誠,勝爺也不客氣,仍然將銀子收起,遂與眾人抱拳而別,夠奔杭州大路而來。
勝三爺曉行夜宿,沿路之上,每逢津關渡口,必要仔細訪察,俱都無有閔家父子及太倉三鼠的蹤跡。七月初十左右來到了杭州錢塘門,勝爺心中打算:先找一個店住下,休息休息,然後再打探賊人的下落。一邊走著,一邊思索,抬頭一看,正是一座老店,有心進去住,天氣尚早,遂又夠奔西湖而來。過了斷橋亭,勝三爺無心觀看西湖的景致,仍回錢塘門住店,在路上一陣困倦,四肢無力,眼前一片樹林,清風習習,倒覺怡情悅目,勝爺心中打算歇會兒再走,遂走進了樹林,坐在小包裹之上。老英雄真困乏急啦,方才坐下即昏昏睡去。正在睡夢之間,耳旁忽聽得有馬踏鑾鈴響的聲音,傾耳細聽,聲音愈近。勝爺遂向外觀看,見一匹白龍駒其快如飛而來,馬上端坐一位少年,頭上戴馬連坡草帽,身穿粉蓮色大氅,足下燕雲快靴,扣住亮銀鐙,腰係英雄帶,麵如白玉,五官像貌不俗,精神凜凜,氣宇軒昂,馬鞍鞽得勝鉤上掛著一把殼式的鋼刀,正在其行如飛之時,忽然將馬繃住,隻見這少年在馬上忽然雙眉緊皺,自己與自己生氣的樣子。勝爺觀看此人,有不可一世之概,勝三爺心中暗道:“走好好的道,這是跟誰呢?怎麼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呢?”勝爺正在心中納悶,工夫不見甚大,就聽後麵有小串鈴的聲音,來在切近,原是驢馱十餘個,馱著白碴箱子,後邊有一輛大車,車上坐著乃是客人,勝爺心中這才明白,此少年原來是一位保鏢的達官,可車上沒插著鏢旗子。勝爺心中暗說:“這本是黑鏢,不用說是綠林道看見不叫走,就是洗手的綠林,多年不做買賣的,若是看見也不能放他走呀。”不表勝爺心中納悶,單說趟子手走到少年的跟前,叫道:“王師傅,你怎麼自己跟自己賭氣呢?每次到錢塘門外都不喊鏢,就平安過去,這一回也不用喊鏢,你不必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就聽那少年答道:“為什麼不喊鏢呢?到錢塘門外,你隻管喊鏢,有什麼事都有我姓王的呢,沒有你的事,我為什麼拿著官鹽當私鹽賣呢?”勝爺在樹林中看那少年的神氣,似乎對於錢塘門這個地方有什麼過節似的,就見那小孩說完話,告訴趟子手一句:“我前邊等候你去。”說罷此話,揚鞭打馬而去。勝爺心中暗道:“反正我也是往錢塘關去,我為何不在後頭跟隨著他?到底看看究竟如何。要是跟著他的馬我也跟得上,早到了也是沒用,我就在車後頭跟著。”勝爺思索至此,遂站起身形,提起小包裹,讓後頭的車過去,勝爺走出了樹林子,跟著遛達下來啦。
走了工夫不大,來到了錢塘門外,勝爺遠遠的就望見那個小孩在那裏將馬繃住,趕到驢馱子到了小孩馬前,就聽小孩嗔道:“你們怎麼還不喊鏢呢?”就聽那趟子手道:“得啦,王師傅,咱們的鏢,一年不知道打這兒過多少次,無論何時也沒有喊過鏢,這回你要一喊鏢,恐怕倒惹出許多麻煩啦。你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馬上的少年說:“你隻管喊鏢,不用絮叨。我今天是非喊不可,出多大的事,姓王的也不能含糊,不用你小心謹慎。”趟子手無法,隻得喊鏢,喊出一聽,原來是南路的鏢。此時太陽已落,正是住店的時候,喊完了鏢也沒有什麼問題,趕著驢馱子向前走。進了錢塘門,勝爺一看大小商店林立,招商客店櫛比皆是,但是這夥鏢趕著馱子向前走,那些個招商店並沒有一家招呼住店的。勝爺心中暗想:“怎麼招商店不留旅客呢?買賣以和氣生財,店小二在門口站著,看見這夥計,連問都不問。出去幾十裏地接客人還怕接不來呢。路過多少大小客店,沒有一個留住的。”正走中間,勝三爺抬頭觀看,麵前有一家客店,門前有一塊橫匾,上寫“英雄客店”。馬上的少年繃住了馬,叫一聲:“夥計們,咱們就住這座英雄店吧!你們看這座店裏,倒很幹淨。”夥計答應一聲,將驢馱子奔英雄店大門趕去。此時英雄店門口站立著四個夥計,年紀俱都在二十上下,精神百倍,小打扮,蜷著腰,仰著臉,簡直的那宗情形,不是打算作買賣的樣子。趟子手方將驢馱子趕到店門口,就見店夥計怒目橫眉的向趟子手問道:“幹什麼的?”趟子手聞聽也怔啦,心中暗道:“開店的問客人是幹什麼的,真是新鮮。”趟子手隻好答道:“住店的。”那幾個夥計說道:“我們店裏今天不留客人啦,別處住去吧。”列位,一樣的話,好幾樣的說法,店裏這幾個夥計說話,簡直不像生意買賣人的話,橫眉立目,異常野蠻。趟子手無法,遂走到了馬前,說道:“王師傅,你看見沒有?我看今天要有是非,咱們住店都沒有留咱們的。這座大店,就不叫咱們住,這不是成心慪氣嗎?王師傅你小心點,可不是我膽小,咱們別找麻煩。”馬上少年說道:“開店的攬客人還攬不著呢,莫非他這座店都住滿了客人了嗎?”趟子手說道:“四十多間房子都空著呢。”那少年又說道:“你們不留客人,你們將門關上啊。”就聽店夥計說道:“都留住,就是不留你這隻鏢。你出來保鏢,你們家大人也沒教訓教訓你嗎?”勝爺一聽,這是個硝兒。保鏢的說道:“該著什麼花什麼錢,為什麼不叫住?”夥計說道:“不但不叫你住店,你的鏢還走不開啦,出不了杭州地界。”保鏢人大怒:“你們這是賊店!不用到杭州野外,你們要將王老爺一腳踢個筋頭,十二馱子歸你們啦,不用劫。”店夥計大怒:“搗下了!眾人。”保鏢的聞聽縱下馬來,勝爺要息事寧人,惹下殺身大禍。他由人群外向裏一擠,店裏夥計已經跟少年動上手啦,頭一個夥計照著少年掏心一拳,被少年一捋腕子,底下一伸腿,夥計鬧了一個趴虎;第二個夥計上來就是一個雙鋒貫耳,那少年使了一招野馬分鬃,底下一腳又踢倒下一個;第三、第四兩個一齊上來,俱被少年打倒。勝三爺心中暗想:“這個小孩真快,四個夥計全都被他打了。”那被打的夥計向裏就跑,工夫不大,由裏麵出來一老者,黑麵鋼髯,勝爺一看,心中明白,原來此人與勝爺是結拜的弟兄,姓鐵名叫天勝。
鐵天勝直奔小孩跟前,說道:“是摔一個趔趄就將十二驢馱子留下嗎?”小孩說道:“那是自然。”語畢,鐵天勝忙把大衣脫下,與保鏢的少年揮拳動手,二位短打長拳,挨幫擠靠,躥高縱矮,二人戰了三十餘個回合,不見勝敗。忽然鐵天勝更門改路。勝爺心中道:“小孩要栽筋鬥。”就見鐵天勝二指奔少年麵門而來,底下一個鉤接連環腿,鐵天勝的腳麵鉤住少年的腳後跟,向前一帶,那少年鬧了一個仰麵朝天。看熱鬧的一喊好,保鏢臉上一紅,奔白龍駒伸手摘下殼式鋼刀。鐵天勝說道:“你還要亮家夥嗎?”回頭叫道:“孩子們給我將兵刃抬來!”夥計們將虎尾三節棍抬來,店主人伸手一接虎尾三節棍,合著中節,一抖三節棍,店主人由北向南,保鏢的少年由南向北,勝爺一看,鋼刀起處血濺紅,虎尾棍砸上骨肉紛飛,這兩造要出人命。勝三爺思索至此,遂趕向前去,大喊一聲:“鐵天勝!真不知自愛。”鐵天勝道:“什麼人?”勝爺答道:“你看看吧。”鐵天勝一看,喏喏連聲而退。列位,鐵天勝天不怕地不怕,怎麼他見勝爺這樣規矩聽命呢?皆因叫勝爺給感化得言聽計從。鐵天勝退下去,勝爺對那少年說道:“少達官,住店,合適便住,不合適便不住。要是有劫鏢的,當然拚命,為住店何必呢?”少年也要瞪眼睛,一看勝爺的長相,沒敢瞪眼,口中說道:“您別管,他們這是賊店。”勝爺說道:“豈有此理?他若是賊店,在人煙稠密的地方,能容他嗎?”勝爺又說道:“看熱鬧的人很多,也不必細談。我且問你,令師是哪一位?”少年說道:“我師傅鎮九江屠。”勝爺說道:“是屠粲屠大爺嗎?你是三十六門人中第幾位?”保鏢的答道:“不錯,是屠大爺。我是三十一名。”勝爺又道:“有一位勝英,你可認識?”保鏢的答道:“那是我勝三叔。我自從拜了師傅,我淨在家中練功夫。”勝爺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保鏢的答道:“我叫神拳無敵小太保王九齡。我由七八歲上念書學藝。”勝爺說道:“我乃神鏢將勝英是也。”少年聞聽,爬在地下就行大禮道:“咱們爺們栽了筋鬥啦,你給我找找麵子吧。”勝爺聞聽一樂,說道:“找什麼麵子?那是你鐵叔父。”勝爺又叫道:“鐵賢弟過來,這是屠大爺的高徒。”鐵爺說道:“為什麼不早說呢?早說將店燒了也不要緊哪。”勝爺又對看熱鬧的眾人說道:“眾位鄉親請散了吧,我們這一家人鬧著玩哪。”
大眾一樂散去,夥計們將驢馱子往裏讓,鏢車歸了西跨院,勝爺、王九齡、鐵天勝三人,歸了上房。這一住店,勝三爺惹下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