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林荘垂眸下去,繼續吃小玉米粒,腳尖則在地板上俏皮地輕輕點了點。
陳晉向來對所有人的表情細節都觀察入微,這種觀察讓他在與人交往中輕易能看穿很多人的虛情假意和圖謀不軌,算是他在這些年做生意期間無往不利的法寶。
但這種喜歡觀察的習慣不是天賦,究其根源其實跟麵前又在不開心的林荘有關。
陳晉自己對此沒有研究過,但他憑借從前對林荘的了解,一看林荘腳尖不耐煩的點了點,就知道這人不開心。
就好像小時候他考試成績和林荘的成績就錯一道大題的分數,小林同學便趴在桌子上半節課不搭理他,腳尖不時點啊點,最後到底是忍不住戳戳他的胳膊,對他說【給我講題。】
這會兒他們還沒談呢,年少的陳同學被戳地半隻胳膊都酥了,本來還因為小林同學不理自己而找不到問題的失落的心,立馬飛升百尺高頭,麵癱的人設都維持不住,推了推眼鏡,急切地又單手把自己的凳子挪得離小林同學更近,聲音低啞溫柔地說【哪道不懂?想要聽那種解法?要不我都給你寫一遍好不好?對了一會兒下課給你買奶茶怎麼樣?午飯一起?】
小林同學被慣得脾氣見長,皺著遠山似的秀眉,嘟囔道【不吃不吃,不餓。】
【怎麼可能不餓?】好不容易小林同學和自己說話了,陳同學無法控製自己地滔滔不絕道,【食堂的大餛飩怎麼樣?蝦仁玉米的好嗎?那家店總是排長隊,一會兒我提前十分鍾出去給你買,下節課是自習,我出去沒人會說。】
【哦……隨便吧。】小林同學聽陳晉說得夠誠懇了,心也軟了,道,【那我還要奶茶。】
小陳同學果然給小林同學寫解題步驟的手都歡快了幾分,大約伺候同桌林荘就是他最快樂的事情,能聽見一兩句指使要求,那更是恩賜了。
陳晉近年很少回憶過去,時間比他想的還要殘酷,幾乎抹掉了他的愛和恨,但也隻是幾乎。
從碰到林荘開始,回憶頻現,這會兒他才感覺自己好像是一直都沒忘記,也沒有走出來。
但要他再死切白咧地追著林荘跟條狗似的搖尾巴,那絕不可能!
“對了,你不是說你是來看牙的嗎?”
忽地,還在打吊針的病人林荘扭頭看向身旁正在給他暖針管的陳晉,這人手好像還是那麼好看,但這不是重點,林荘說,“要不先跟我說說你是什麼情況?”小林主任打算用技服人,但凡他把陳晉的口腔問題看好了,就能順勢說一句‘記得向朋友多推薦推薦我們診所哦’了。
陳總驀地回神,薄唇輕抿,說了一句:“不著急,哪有讓病人上班的。”
說完,又說:“隻是昨晚上突然有些疼,現在好了。”
“哪兒疼?”
“……大概是,後槽牙那塊兒,現在好了。”
“可能是炎症吧,等我好了給你自己看看。”小林主任微笑,心想這人估計沒病。
“恩,等我再疼就再找你,現在是真的好了。”陳總連說了三句‘好了’,自己都略有心虛,轉移話題說,“真是沒想到還能碰到你。”
小林主任睫毛微微一顫,回道:“恩……你大概是不想碰到我。”
“沒有,隻是沒想到。”陳晉聲音沉渾猶如大提琴的低鳴,黑色風衣上還掛著出去買玉米侵染的寒露,他雙腿一如他從小便冷漠霸氣的風格岔開,氣質是明顯的不苟言笑,不易近人,左手卻提著身邊人吃剩的半個玉米和一杯暫時沒打開的營養快線,手掌微微撐著左腿,右手則握著針管,黑發有幾根淩亂著落於額前。
“這些年……”陳總無法不落於俗套的問出這句話,“怎麼樣?”
但又自己回答了自己:“應該是很好,聽你們診所的前台說快要開分店了。”
林荘依舊還沒有開口,就看見陳晉嘴角扯出一抹讓人看著並不像是高興的微笑,繼續說:“我也挺好,我……我公司在二環建國賓館旁邊,你應該去過,十三樓那層是我辦公樓。公司運營不錯,快上市了。哦,快過年了,海貨這幾天我給你送過去,有很大的黃魚,我記得你喜歡黃魚。”
林荘忽地很想直接問陳晉是不是想複合。
但他們之間問題多多,現在問肯定不會有結果。
還是得慢慢來。
於是小林主任為難地不好意思說:“陳總,你對所有老同學都這麼好嗎?”
這話林荘說得很到位,直接點得陳晉渾身一震。
當然不是。
陳晉的老同學不知多少,誰他-媽-的都過年還要他一個老總去送海貨的?
隻有林荘可以。
隻有林荘。
“恩,都一樣好。”陳先生麵不改色。
小林主任歪了歪腦袋,笑道:“那真是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