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曆4705年。大晴。
冬日的晨光籠罩簷角,徒為在屋裏翻了個身,侍女在門外喊:“大小姐,別睡了,起床走走。”
她懶洋洋的:“走什麼走,要是修為不小心提升了怎麼辦?”
侍女猶豫:“這倒也是……但夫人……”
“你就跟爹娘說,我最近才學會在夢中放慢修煉速度,要是出門瞎蹦躂,這些努力都白搭。”
“……”侍女:“那好吧。”
侍女退去,徒為再次安然入夢。
如果非要比喻,她上輩子是個黴精轉世,從小到大命途多舛,諸多經曆不再贅述,從結果來看,現在運氣守恒——投胎到了修真界的仙門世族段家。
有個從大宗門退休的牛逼親爹,和曾經是親爹師尊的牛逼親媽,還有個就讀於頂級宗門的天才親哥。
上輩子隻配在垃圾堆裏出生的人,這輩子竟然含了個金湯勺睜眼。
不過滿月時,某占星大能曾替她卜過一卦,聲稱她命數走勢錯綜複雜,雖然修煉效率高,但比常人更易引來天雷。
“成則一舉登天,敗則灰飛煙滅”,就是這麼回事。
她爹娘嚇傻,直問:“何解?”
大能答:“擺爛當混子。”
段家二老對遲來的女兒寵愛有加,有此一遭,對她的要求可以說是沒有要求。——保守治療。
修仙修到上層的那一撥,成天都在擔心天雷。徒為又是這樣的命數,極有可能一升上去就被劈成人灰。
算了,還是廢物點吧。段家養得起。
在父母刻意的縱容下,徒為十歲之前都在擺爛。
同齡人修煉的時候,她在睡大覺。
同齡人玩耍的時候,她還在睡大覺。
正好上輩子沒怎麼安安穩穩睡過覺,現在可以補回來。
這情況一直持續到徒為十歲的生辰禮那天。
那天,段府宴請了各路修士大能,徒為在外修習的親哥也回來了。
但不是孤身回來的。
徒為記得自己那天因為晚上的雷鳴聲沒怎麼睡好,坐在熱鬧的酒席中央犯困時,看見她親哥領著一個人走進花廳。
那人窄袖白衣,腰間攜劍,上前衝她爹娘行了一禮,動作幹脆利落,劍柄在這時不慎擦過她端著茶盅的手背。
冰冷,煞氣如鋒。
她清醒過來,抬頭去看。
那是一個身形高挑的女子。
或許是一路匆匆趕來,眼尾眉梢還卷著風雪的凜冽,唇形很薄,給人的感覺冷漠不近人情,但五官極美,露在發絲外頭的一截耳廓上鑲嵌著一枚銀環,像冬日綻開在枝頭的一朵花,矜貴、孤高,讓人不敢靠近。
她和爹娘正說什麼,大概是些客套話,徒為沒入耳,格外沒禮貌地盯著人看。
好在孩童總是可以輕易被原諒。
那人沒惱,餘光往這邊一瞥,徒為看見她掩在睫毛下的淺棕色瞳孔,冷冷淡淡,好像冰窟裏不會融化的寒冰。
“……”
長得好看是好看,但好像也很凶。
徒為剛想別開腦袋,女子卻忽然低頭衝她挑出個若有若無的微笑。
並不是多麼明顯的弧度,隻是唇際往上一提,但徒為卻莫名感覺自己的心髒也跟著撲通蹦了兩下。
高嶺之花沒有拒人於千裏的冷峻,反倒如同春日拂麵的微風。一縷一縷地吹進體內,搞得她骨頭縫都莫名有點癢。
“爹、娘。”她親哥正結巴地介紹:“這是千藤。”
“千藤?”她爹娘俱是一愣,詫異道:“難不成……是那個鳳家的千藤?”
“對。她是,我的,那個……你們懂的吧?”
少年人臉色薄,半天吐不出下一個字,但旁人又不傻——誰會閑的沒事把年輕姑娘往家裏帶?
夫妻倆一改疑容,喜笑顏開。
“懂了懂了,那我們就懂了!”
場麵頓時一派和諧,隻有徒為呆坐原地。
什麼?
你們懂了什麼?
我怎麼不懂?
十歲的徒為,在自己的生辰宴上經曆了人生史上最快的“戀上”和“失戀”。
散席後,她娘合不攏嘴,逗她:“那是你嫂嫂呀,你剛才怎麼不叫一聲?哦,不對,是未來嫂嫂,哈哈哈哈……”
徒為:……
她不知道是活了這麼多年才驚覺自己竟是女同這件事比較慘,還是光速失戀這件事比較慘。
反正自那以後,徒為更擺了。
親哥段修遠和鳳千藤因為還在宗門修習,隻在段家停留三日。
在這期間,段修遠沒事就來串門,他一個人來徒為肯定懶得理,但偏偏要帶著鳳千藤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