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說了,會將她送回過去的某個情節點,許她在不違逆世界走向的前提下,重新活一次。
那現在是什麼情節點?
花朝稍稍適應了一下,撐著身體從地上站起來,她一站起來便踉蹌了一下,太久沒有感受到自己的四肢,她一時間無法適應擁有實體的酸痛。
她環視一圈,調動被塵封已久的記憶,卻發現自己對這裏真的完全沒有印象。
屋子裏亂得無處下腳,似乎經曆過一場鏖戰,東西都毀得差不多了。
“嗯……”一聲悶哼從不遠處傳來,花朝被聲音吸引看過去,便見到一堆摔碎的器物之中,一個男子側身佝僂著,痛苦地蜷縮。
花朝根本無需湊近,一眼就看出地上的男子是誰,即便是男子現在還戴著麵具根本看不見模樣。花朝認識的是他身上的穿著,和他被花朝爛熟於心的身形。
“二師兄?”花朝朝著地上的男子走去。
這地上蜷縮的,正是花朝的二師兄師無射。
多年未見,花朝一時間連呼吸都屏住了。花朝上輩子活了四百三十多年,金丹積累不足,結嬰之時不能承受天雷淬煉,化為飛灰而死。
死後被天道所憐,在純白虛無之中度過不知歲月的時間,而在這漫長的虛無之中。
若說有誰能讓她銘心刻骨難以釋懷,那地上這個佝僂忍痛的男子師無射必是其一。
這是她縱觀自己一生之後,最後悔沒能抓住的人!
花朝也是死後才知道,她所生活的世界,是一本以她小師弟謝伏為主角的修仙升級話本子。
而她隻是話本子裏麵謝伏後宮之一,用來推動劇情的聖母工具人。
花朝大夢初醒,在一片虛無之中超脫心境。
回顧一生,唯一過的一點好日子,就是被她入魔的二師兄擄走,囚禁起來的那段日子。
那段日子她不用頂著謝伏“大夫人”的名頭,去料理他源源不絕的後宮眾位美人之間的摩擦;也不用輔助謝伏治理人妖魔族合並之後,動亂頻出的天下;更不用整天行善積德,今天憐憫這個族群,明天同情那個弱小,逮誰都要拯救一番,把自己累成狗。
那段被師無射囚禁的日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高床軟枕腳不沾地,雖然是在暗無天日的魔域,卻也至少能每天睡覺睡到自然醒,吃糖吃到腮幫痛。
花朝無數次在虛無之中,回想起來她當時夥同魔族妄圖篡位的魔修,重創當時已經是魔尊的師無射,就為了逃回小師弟謝伏的身邊,簡直恨不能回去扇自己一巴掌。
脫離了所謂的“人設狀態”,花朝才知道,自己當年多少有點不識好歹了。
少女不知軟飯香啊。
花朝壓抑著再見師無射的激動心緒,走到意識不清的師無射身邊,伸出兩根手指運起靈力,在他脈搏一探……頓時眉梢一跳。
她本想給他探一下傷處,花朝最是知道,鎮靈鍾被催動之時,會自發利用周遭的一切,那自然不止是屋子裏破碎的家具,也包括師無射這個人。
他的經脈之中和花朝一樣空蕩,顯然已經被大發神威的鎮靈鍾抽取一空。
不過讓花朝眉梢挑起的,不是師無射被鎮靈鍾險些抽幹,而是師無射體內中了妖邪之術。
是瑤碧花情瘴。
正這時,外麵“哢嚓”一聲,驚雷伴隨著電閃砸在窗邊,花朝眯了眯水盈盈的眸子,總算想起了這是個什麼“情節點”。
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抓著的靈器鎮靈鍾,想起了對她來說,四百多年前那暴雨傾盆的夜。
這也是他們所有人命運的轉折點。
這時候的花朝,包括才入山門不足十年的小師弟謝伏,都隻是清靈派裏麵修為最為稚嫩低微的修士。
清靈派此時還未在修真界之中名聲大噪,還未能問鼎修真界宗門之首,隻是個三流劍宗。
清靈劍派甚至為了壯大宗門,是個不被那些排得上名號的大宗門看不起的雜修門派,說是劍派,實際上修什麼的都有。
門中修士經常結伴去山下驅邪除祟,由刑律殿的弟子帶隊,修為低微的跟著全當是曆練。
次數太多了,花朝記不住當時曆練了多少次,但是她能記住這一次。
因為這一次是二師兄師無射帶隊,他們這一次曆練,抓的是山中吸人精氣修煉的瑤碧花妖。
雖然花妖的戰鬥力不強,卻妖術下流,會散出沾染了身體便難以紓解的催.情粉末,也能利用風和霧氣設下層層瘴氣。
他們躲過了前麵的□□末,卻沒能躲得過瘴氣,當時師無射為了救師弟師妹們,撐開靈力屏障隔絕瘴氣,卻不小心吸入,致使自己身中情瘴。
這情瘴能將人的欲望催發到極致,是那花妖臨死之時的怨毒報複。
師無射乃是刑律殿掌殿大弟子,向來不苟言笑肅穆端持,門中沒有弟子不怕他,沒有幾個弟子沒有被他罰過。但是沒人知道他悄悄愛慕著花朝,中了情瘴之後,洶湧的欲潮將他淹沒,他幾番隱忍不能,後來直接喪失了理智,將尚在睡夢之中的花朝擄到了自己的住處……險些鑄成大錯。
花朝想到自己當時發現師無射失去理智欲要輕薄自己,被嚇得嘰哇亂叫,連求助門中弟子們都忘了,還沒等師無射做什麼,就被嚇得靈力爆發,催動師尊給她的鎮靈鍾,重創了師無射。
這靈器乃是師尊給他們用來對付大魔大妖的,師無射此時修為也隻是築基三階,稚嫩的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