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篇(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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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二年秋。

一輛黑色“奧迪”奔馳在現代都市的車流中。立交橋,高速公路,山區公路……“奧迪”飛快地行駛著。車內坐著三個人:駕駛員是一位專業軍士,旁邊坐著陸軍少將、四十五歲的某集團軍軍長賀子答,另一位同音不同字,叫賀紫達。老賀紫達已七十有三,雙手拄著一根隨手折來的有些彎曲的樹枝,正仰靠在後座上閉目養神。老人雖然一身夾克與風衣,但軍人派頭十足。

在一處三岔路口,轎車停下。專業軍士問:“賀軍長,怎麼走?”賀子答:“我也沒去過。”專業軍士欲抓車內電話問路,但電話被樹枝按住了。沒有睜眼的老賀紫達道:“屁大的事,不認路還不會找路嗎?”軍士尷尬地看著小賀子答,小賀笑笑,不語。專業軍士隻好下車辨路。賀子答回過頭:“爸爸,撒泡尿?”老賀紫達緩緩睜開眼睛,看了一下手表,說道:“尿!”

父子倆下車。小賀走到路邊的一棵大樹底下,老賀則不嫌遠地走到一處懸崖峭壁邊沿,很有氣派地跨立著。小賀望去,搖頭喟歎:“大將風度。”

他們回到車上時,專業軍士已坐在方向盤前。汽車毫不猶豫地轉向左側公路。

賀子答問:“為什麼走這兒?”軍士答:“這條路好像從沒車走過。我想我們去的那個地方該是這個樣子。”賀子答笑了:“這幾天你沒白跟著老爺子。”他看看後視鏡,“老爺子”又已閉目仰在那兒。002不一會兒,路邊出現警示牌--軍事禁區。數國外文赫然在目。汽車駛入大山深處,紅葉滿目,小徑幽幽。路邊再次出現警示牌:軍事禁區一切遊人止步!

又行了數百米,來到一處哨樓。哨樓前立著兩名荷槍實彈的哨兵,鋼盔、臂章均有特殊標誌。攔車杆前停著一輛噴塗迷彩的敞篷吉普,車旁背手跨立著一名中尉軍官。

賀子答下車。中尉奔至車前,越過賀,打開後車門,然後立正、敬禮,向車內報告:“三十六號基地中尉參謀顏文久奉命迎候首長!請老首長換車。”

“老首長小心,”“老首長請上,”中尉一口一個老首長,周至地攙扶老賀紫達上了迷彩敞篷吉普。被晾在一邊的少將有些悻悻地自己坐到吉普的後座上。

中尉啟動吉普前刻意看了一下手表:“老首長,您遲到了一分鍾。”坐在旁邊的老賀紫達微微愣了一下,看了中尉一眼,沒有說話。

攔車杆自動抬起,哨兵敬禮,揮旗放行。

吉普在濃蔭遮蔽的小路上左彎右繞,行至一處洞庫門前停住。門兩側立有四名哨兵。“請老首長下車。”“老首長小心。”中尉照顧老賀紫達下車。

小賀子答正欲一同走向洞庫,不想被中尉戴著雪白手套的手斷然擋住。中尉嚴肅但十分禮貌地說:“對不起,賀軍長,軍委辦公廳隻通知我們接待賀紫達老首長一人。請您去那兒,休息等候。”

隨著中尉的手,小賀子答看到附近有一處裝潢現代的建築。門上有“軍官休息室”五字,門前立著一位正笑臉相迎的漂亮女兵。

賀子答十分不快:“我又不是無關的參謀、幹事,更不是什麼攙扶人員,我是……”中尉不客氣地打斷:“我知道您是K軍區J-17集團軍軍長,去年四月任現職,今年八月中旬晉升少將軍銜,這個月是四十五歲零兩個月。不過,軍委辦公廳的確僅通知我們接待您的父親賀紫達老首長一人。”賀子答有些驚異:“既然你們並不打算接待我,把我弄那麼清楚幹什麼?”中尉答:“我熟悉中國人民解放軍有史以來所有師以上將領簡曆,這是我的職責。請賀軍長去那兒休息。”

老賀紫達此時已走到洞庫門前,正得意地看著他的少將兒子受窘。老頭成心用他的樹枝拐杖敲了敲能防得住核襲擊的巨門,以京劇道白喚道:“老鄉,開門來!”

那四名敬著禮的哨兵不露一絲笑意。

“賀軍長,我要去陪老首長了。”“中尉!”賀子答叫住已轉過身去的中尉。中尉依舊耐心地解釋:“實在對不起,軍委辦公廳……”

“我遵命就是。我是想提醒你,陪著那個老頭時,不要一口一個老首長,他不愛聽這個。老頭接到離休命令時,最後一個職務是大軍區副司令員,你該叫他賀副司003令。”中尉應道:“是!”

中尉奔至巨門一側的電話亭,拿起電話。在隆隆的鈍響中,巨門開啟一條一米的縫,裏麵十分幽暗。

賀紫達走進去,待眼睛逐漸適應,他看到一側有排紅燈,燈下走來個戴著值班員袖章,手中拿著一冊登記簿的中士。中士道:“老首長……”中尉立即糾正:“賀副司令。”中士改口:“賀副司令,請您在登記簿上簽字。您遲到了一分鍾。”賀紫達盯了中士一眼,簽完字,把筆摔在本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