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說什麼,她已經定了他的罪不是嗎?但她好像並不排斥卡奧利的存在,對他來說甚是欣慰。
“你夠了沒有!!”安德魯不說話,米修卻被惹怒了,“這和安德魯根本沒有關係,如果你要責備,要怒罵,應該衝著我,卡奧利的出生完全是我一手策劃的。”
“什麼意思?”她詫異於米修的憤怒,他的眼裏表達出的憤怒仿佛在控訴,所有的錯其實都是她引起的。
“慕容悠,你捫心自問,如果當年你知道自己懷了安德魯的孩子,你會怎麼做?”
她顫抖地揪緊狄克的手,“我懷過孕?”
狄克回握著她的手,聽到米修的話,他不似她的詫異,是酸楚,明知道不該去介意,可身為男人,有些事情不是理智就能擺平的。
“你以為呢?克隆嗎?”他嗤之以鼻,“你太看得起我米修了,要是我真能那麼做,我才不會弄個孩子給安德魯,克隆一個你不是更好,你的確懷過孕,隻不過你當時瘋了,什麼都記不得了。先不談你到底記不記得,如果你當時沒有瘋,當你知道懷孕了,你會把孩子生下來嗎?”
她無法回答,她沒有把握,如果當年她知道自己懷了安德魯的孩子,她會想生下那個孩子嗎?
“以你當年的恨,這個孩子絕不可能存活在世上,當年,安德魯知道你的心智瘋了,怕懷孕對你造成傷害,連考慮都沒有,就要我動手術拿掉孩子,即便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他依然要這麼做。可我很清楚,這個孩子的意義有多重要,我知道你遲早都會離開安德魯的,沒有你,安德魯會折磨自己,他會想要死。一個對你來說隻會讓你更加仇恨安德魯的孩子,卻是安德魯活下去的希望,你根本沒有資格責備他,因為你一開始就放棄了做母親的權利。”
她想矢口否認,但米修的咄咄逼人讓她無法反駁。
他說得對,如果是五年前,這個孩子一定不會存活於世上。
如今這個孩子卻活生生地出現在了她的麵前,那麼的可愛,那麼的惹人憐惜,在她沒有恨的情況下,他的乍然出現,讓她這個母親產生了愧疚,她有什麼資格去怪罪安德魯。
錯的人是她才對。
米修見她已無剛才的怒氣,呼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當時,我替你做了手術,但沒有讓這個孩子消失。”
“那麼他……”那麼他是怎麼長大的,聽米修的意思他替她動手術的時候,那孩子頂多還是個胚胎,沒有了母體,他怎麼能夠活下去。
“人工母體成長機。”米修說出一個艱澀的醫用器材,“這個細節我不想多說,隻想告訴你,卡奧利是你親生的,隻不過你沒有盡過一點母親的責任。”
這最後的一句,讓慕容悠顫抖。
“米修,你說得太過分了。”安德魯不忍見她自責,出聲製止米修再說下去。
“我說的都是實話,既然卡奧利的身份被拆穿了,幹脆就把所有的事情挑明了。”
卡奧利是無辜的,他不想再看到他露出的哀傷的表情,他還是個孩子。
“你說得對,我是個不稱職的母親。”一個連孩子都遺忘了的母親,根本不配做母親。
她捂住臉,當事情的真相被公布出來後,她有什麼臉去見卡奧利。
“我想靜一靜!”
“悠……”狄克擔心她會鑽牛角尖。
“讓我靜一靜。”
狄克隻好妥協,與安德魯和米修一起退出了房間。
門被關上,她埋首在被單下,淚水決堤而出。
門輕輕地又被打開,她以為是狄克,“讓我靜一靜好嗎?”
來人沒有說話,似乎猶豫著要不要離開。
“您是不是討厭我了?”哭啞了的嗓音在空氣裏顯得淒楚無比。
慕容悠一顫,翻開被單,便看到握著門把手站立在門口的卡奧利,他皺著小臉,淚痕猶在。
“對不起……”他本來想跟著大人們一起離開的,但他還是想進來看看她。
“為什麼說對不起?”他根本沒有任何錯。
“我……”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錯,他隻知道,他的出生,似乎讓她很不開心,想到這,他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過來!”
他怔怔地看著她,猶豫著要不要過去,但心裏的渴望始終比猶豫來得劇烈,他飛快地撲進她懷裏。
“我知道您不喜歡父親,父親也不讓我來看您,我也知道我不是您期望的孩子,可是我很乖,我真的會很乖。我隻想要一個母親,像安迪他們一樣,可以有母親抱,有母親做的甜甜圈,我更想在幼兒園放學的時候,能牽著母親的手回家。求您不要討厭我,我會很乖的,如果您不想看到我,我會跟父親回去,隻求您不要討厭我。”
他把心裏的害怕都說了出來,他不期望和三胞胎一樣能時時刻刻與她在一起,隻求她能有一點點喜歡他,知道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裏還有一個兒子存在。
他的每一句話都戳痛了她,他所說的那些,本就是母親該為孩子做的,可是在他的童年裏,她什麼都沒有做過,反而還要他來懇求。
“對不起……對不起……”這個孩子心裏的傷,她該拿什麼來彌補。
她隻能緊緊抱著他,還他本就該屬於他的溫暖。
“我可以叫您嗎?”抬起頭,他膽怯地問,想著隻叫一次就好。
捧起他的臉,輕柔地抹幹他的眼淚,她哭泣地點頭。
他滿是淚水的眸子瞬間亮出喜悅,胡亂地擦幹眼淚,綻開最燦爛的笑容。
“媽……媽咪!!”
“再叫一次!”
“媽咪,媽咪,媽咪!!”他大聲地哭喊著。
血濃於水,母子間的羈絆不會因為時間而流逝,應該好好珍惜這遲來的相認,還不算太晚,在這最後的日子裏,她會傾其所有來彌補這個被她遺忘在回憶裏的孩子。
她的孩子,她的卡奧利,她真正的長子。
在慕容悠堅決要求下,她出院了,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麵對這棟生活了五年的別墅,內心感慨萬千,這裏的一草一木都讓她那麼的熟悉,那麼的懷念,仿佛她已經離開了好久,撫著庭院裏她親自栽種的薰衣草,走在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親手用鵝卵石鋪成的小徑上,她覺得好滿足,也好幸福。
“別著涼了!”狄克為她披上一件毛衣,她受不得風寒。
她輕輕靠在他懷裏,“還是家裏好。”
“我還沒同意你回家,是你擅自決定的。”他的氣還沒消。
“可你還是跟著我回來了。”
“看著你我才放心。”總覺得她和阿洛拉之間隱瞞了什麼,但又說不出什麼奇怪的地方,她的身體的確好了些,臉色也開始紅潤了,他是該放心了,但總覺得不對勁。
“我現在不是能走能跳了嗎?”
“如果有什麼突發狀況,醫院總是比家裏好。”那裏有最好的醫學器材,可是家裏沒有。
“阿洛拉二十四小時都跟著我,你還擔心什麼?”她牽著他的手沿著小徑往主屋走去。
打開大門的時候,四個小家夥滿屋子地亂竄,高興得跟什麼似的。
“瞧,他們也喜歡回家。”
“如果你把他們留在醫院裏,我會比較同意你回家。”狄克蹙眉看著她,四個孩子就像看到蜜糖的蒼蠅嗡嗡地直撲而來。
“媽咪,媽咪!”他們爭先恐後地圍著她打轉。
“先回自己房間去整理一下,然後到餐廳集合,媽咪做晚飯給你們吃。”
“噢!!”他們齊聲叫道,迅速衝上樓梯。
待他們離開後,她感激地看著狄克,“謝謝你。”
“什麼?”他正整理著被四個調皮蛋弄亂的沙發。
“同意讓卡奧利和我們住一段時間。”
他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很快又繼續整理。
她從他身後圈摟住他,“謝謝。”他的寬容讓她感動,當卡奧利的身世在他們麵前暴露的時候,他從沒有表現出過不悅,他應該有的,可是他絲毫沒有表現出來。
她知道他心裏一定不是滋味,這很正常,任何一個男人在知道自己的妻子為別的男人也生過一個孩子後,不可能不去介意。
“你很疼愛他。”這個理由就足夠了,盡管看到卡奧利,他就會想到另外一個男人,但他知道她想彌補這個孩子,說不介意是騙自己的,他還沒有那麼豁達。但隻要她高興,他什麼都可以不計較,她是他的妻子,是他們孩子的母親,這就足夠了,其他……見鬼去吧。
“我愛你。”她貼在他的背脊上,用這句話來表達她的心情。
他揚起笑容,將她摟在臂彎裏,輕輕吻上她的唇。
“拜托,你們也不怕看到的人長針眼。”正抱著一堆食材的歐陽決,兩隻手都被裝食物的袋子給占滿了,沒有辦法遮住自己的眼睛,隻好用空閑的嘴提醒一下。
“嫉妒啊。”身後的娜娜踢了他一腳,讓他差點摔倒,“讓開,你擋路了。”
“該死,你的嘴是幹什麼用的。”
“和你一樣,吃飯用的。”
“你……”歐陽決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隻好扭過頭,哼,好男不跟女鬥,“我先去把東西放到廚房。”
“真不知道你們倆是不是前世有仇,一見麵就鬥嘴。”卡爾手裏拎著香檳也走了進來。
跟在他後頭的是正推著很多儀器的阿洛拉,那些儀器一看就知道是幹什麼用的,大大小小的放滿了推車。
“狄克,麻煩把這些東西搬到你們房間去。”
隻見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地蹦出來,阿洛拉也就算了,另外幾個……狄克的臉都黑了。
“你們來幹什麼?”他接過阿洛拉手裏的推車,語氣很不客氣地質問另外三個不受歡迎的人。
“慶祝悠出院啊。”卡爾晃動著手裏的香檳。
“吃飯啊,不是說吃火鍋嗎?”歐陽決從廚房裏走出來。
“我……”娜娜垂著頭,“我是來道歉的。”
三個人,三種意思,氣得狄克拉長了臉,見此,慕容悠急忙出來打圓場。
“好了,好了,反正都已經來了,我們很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
她走到娜娜身邊,拍了拍她的手背,要說的話不言而喻。
娜娜激動得快掉眼淚了,卡爾趕緊將她摟了過去。
“雷,來廚房幫忙吧。”
本來還想發飆的,但是一聽到她的呼喊,狄克什麼都忘了,黏著她往廚房走。
“先把桌子擦一擦。”知道男主人不高興,歐陽決可有自覺了。
“那我來清理一下椅子,好久都沒回來了,估計都是灰。”卡爾脫下西裝也加入清掃的行列。
娜娜現在懷有身孕,不能夠做太粗重的活,隻好坐在沙發上發號施令。
一時間,氣氛熱烈得猶如以往他們每次聚會的時候,但阿洛拉的臉上沒有喜悅。
廚房裏,狄克正幫著慕容悠打下手,切切白菜,剝剝毛豆,做得很開心,雖然她的左手不太靈活,但她的右手在炒菜的動作上沒有任何停頓,一氣嗬成。
晚上是賓主盡歡,仿佛過年似的熱鬧,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半夜時分,該是安歇的時候,慕容悠卻睡不著,好不容易從熟睡的狄克那堪比鐵鏈還牢的臂膀下抽身,剛下床,她就覺得四肢冰冷,仿佛身體裏有一股寒氣正拚命地往外湧,她扶著牆壁,緩緩地走到樓下,顫抖的手從冰箱裏取出一個藥瓶,費力地旋轉著瓶蓋,卻怎麼也打不開,手一抖,藥瓶掉落在地上,剛想去撿,另一個人比她快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