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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紋珍簟思悠悠,千裏佳期一夕休。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寫情》李益
那一年,暮靄晨鍾,桃花灼灼,他摯愛的女子,躺在他的麵前,滿臉淚意地,消散在他的手心中,無處尋覓。
(一)
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一場錯誤,是一場莫名其妙男歡女愛的產物,沒有愛,沒有恨,有著隻是無望的恐懼。
自他懂事起,黑漆漆的庫房是他整個世界,紗窗透過的微薄光芒是照亮他世界的唯一光亮。
他,應該是沒有娘,沒有爹的吧。
被上天拋棄的孩子,躲在西宮角落生活著,從未走出過落下紅繡大鎖的木門,也不敢放聲尖叫。
他那樣小,當與他同齡,甚或比他大些的民間孩子三個一團兩個一堆地捉迷藏、逗蛐蛐兒、嬉耍著私塾裏的先生時,他隻能躺在厚重的穀袋上,鼻尖裏縈繞的是發黴的穀味。
五歲生日,張叔第一次帶著他走出木門,站在夜幕下抬頭看見的是南方一顆明亮的星星,高高地掛在天空,自由地灑著光亮,他很羨慕。
張叔握著他的手,朝南方那顆星星拜道:“寶兒出生時萬鳥朝鳳,皇梁上九十九隻喜鵲嘰嘰喳喳叫個不停,還望上天垂簾,助我等一臂之力。”
那時,張叔將他看得那樣緊,也隻為了“忠義”的名號,他心中懵懵懂懂,卻沒想那麼多,隻覺得委屈。他寧願堂堂正正在陽光下行走,也不願藏在這小屋中守著發黴的黑夜。
生日過後,他躺在麻袋上睡了一天一夜,張叔和翠姨並不擔心,隻要他在小屋中,活著,就可以了。
這一覺睡得極其得勁,本還可以再睡長些,他卻被一個清脆的聲音喚醒,“這是什麼鬼地方?”
此後,他身旁多了個人,一個獨屬於他的親人,他叫她“姐姐”。
五年的時光匆匆而過,他有了母妃,也在第二日失了母妃;有了父皇,也在第二日失了父皇。他以為自己終於滿手握有整個世界,一瞬間,他又失去了所有的世界。
站在母妃的床前,雙手冰冷,永壽宮裏的五鳥香爐熏得他眼睛微微發澀,他迷失在一片黑暗中,他…該如何走下去。
窗戶沒關緊,野風吹過帶起幾片樹葉子的沙沙聲,一隻手握住了他的手。雖然那手比他的還要冰涼,但就兩手緊握的那一瞬間,他腦中恍惚了一下,轉過頭看向一直站在身邊的女子,同不知曉什麼時候埋藏在心底的一個人影重疊在一起,心底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他立在床前,像被什麼刺中一般,本是古水無波,近乎冷漠的一雙眼,漸漸掀起黑色的風浪。
多年後,在他翻閱整理文案時,突地看見一句“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再想當年的情景,才知他彼時尚是懵懂孩童,已有了妄念。
上天厚賜他,他失了母親,失了父親,終究給了他一朵****秀雅的解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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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的十年中,他有了太子的名分,被帶到仁壽宮養著。但姐姐卻是孤陋寡聞,大約沒受過禮儀,隻當他是個平凡人家的孩子,當這明黃的宮殿稀鬆平常的地方。她每日偷著禦膳房的糕點,她耍弄著師傅的胡子。她會將他抱在懷中同他說話,她會唱著兒歌,講著故事哄他入眠,她會用那雙唯有他看得見的雙手打著漂亮的蝴蝶結,她會分給他一半的床鋪,每晚替他整著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