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讓傷害在自己眼前發生,他花了三年的時間後悔和修複。而這一次,如果再錯過,他甚至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可以讓他後悔。
突然他在不遠處的雪層上發現一抹黑,某個角度上,還凝出一點熾白的光。
他快步走過去,拔腿時已經很吃力,但還是沒有放慢速度。
距離越近,看得越清楚,是一條黑色的細繩,中間綴著一顆閃耀的鋯石。
程思稷俯身拾起來,拍掉上麵的雪粒。
是江新停頸間的choker。
再四目搜尋,這才看到有一道雜遝的腳印朝西北方向蜿蜒而去。
“他們應該知道那個方向有一個安全屋。”胡奕明激動地從地圖裏抬起頭,“安全屋裏有水有食物,你不用太擔心。”
但話音未落,程思稷已經朝他指的方向走了出去。
又走了將近兩公裏,風聲鼎沸,極遠的地方有稀疏縹緲的光,似乎是什麼塔上的燈,或是搜救隊的行跡,又可能是極度的缺氧和疲勞產生的幻覺,無法判斷。視力已開始習慣這種一成不變的灰白,直到一頂沐在雪中的棕色小屋出現在視界裏。
小屋門口堆積的深雪有明顯被扒開的痕跡,程思稷撐著身體奮力接近,推開了那扇門。
屋頂的雪簌簌地往下落,在遮擋眼簾的雪幕裏,他看到屋裏點著一盞小燈,照亮很多雙眼。
而他的小麒,坐在角落的一塊石凳上,鼻尖耳廓凍得通紅,垂著眼瞼,眼眸明亮柔軟,懷裏環著一個看起來剛十六七歲的少年,正在低聲安慰著他。
心頭的石頭重重往下一落,程思稷迎著江新停聞聲投來的目光,走過去,麵孔由逆光的混沌,漸而被小燈打出立體的輪廓。江新停瞳孔放大,站起身,身體在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再開口時哭腔很重:“程思稷……”
他沒想到第一個找到他們的人會是他,他甚至以為他已經走了。
程思稷摘下登山鏡,仔仔細細甚至有些貪婪地看著他安然無恙的小麒,喉結艱澀滾動,但最後什麼也沒能說出來,隻是向江新停展開了雙臂。
江新停猛然發覺,就算他經曆過最絕望的處境,強大到可以在這樣人心惶惶的時刻,照顧更小的隊員,可劫後餘生,他還是特別需要一個這樣心心念念著他的擁抱,特別需要這樣的擁抱,來自程思稷。
程思稷的身軀如同磁場,他沒辦法抗拒這種吸引力,離了婚也沒辦法,他還愛著他。
愛他親吻時的溫柔引導,愛他動情時的極度克製,愛他慍怒時至高無上的姿態,也愛他拿他沒辦法時的妥協,愛他醉後泄出的脆弱,愛他的寡言深刻,愛他的不言說。
江新停擠開狹窄陋室裏擁擠的人群,撲進他懷裏。
程思稷穿著臃腫,被巨大的力量衝擊地晃了晃身體,然後立刻收緊手臂,擁住了對方。
姍姍來遲的胡奕明看到程思稷臉上露出了一個自從來到奧地利之後,最如釋重負、最柔和的神情。
但下一刻,他看到程思稷整個人坍塌下去,一隻膝蓋倏地跪倒在地。
江新停猝不及防,拚命讓他的胳膊攬在自己的脖頸上,撐著他重新站起來,但明顯腿部還是沒有辦法吃力。他用半邊身體擔住程思稷,聲線驚恐,抖得厲害:“程思稷,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