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2 / 2)

他還是將那句彼此都有所預料的話說了出來。

但預料是預料,說出來是另一回事,一把箭未射出以前,弓弦再獵獵作響,也不產生實質傷害,但插入肌體,便會產生疼痛,會流血,最重要的是,無法回頭。

半小時後,江新停收到程思稷的回複,寥寥七個字——“可以 由付嶼代辦”。

程思稷幾乎可以想象得到,江新停收到這句話之後解脫般的神情。

那副想象中的麵孔與如今麵前破碎的神情重合。

在江新停的質問下,程思稷心髒堵得難受,撇開了目光,落向遠處皚皚白雪和連綿山脈,沉雲凝重,勁風卷起雪屑。

這種下意識逃避的反應似乎在江新停的意料之中。

他其實不怪程思稷答應離婚,畢竟是他先開的口;程思稷也很慷慨,沒有虧欠他任何,離婚協議上給予他的遠超半數財產,不過他並未完成最後的公證手續,隻帶走了全部的遊戲玩偶和必需品,沒有拿屬於程思稷的一厘一毫,甚至是婚戒。

他心懷怨懟的其實是程思稷自始至終逃避,不敢露麵,離婚輕易得同購買飛機票一樣,讓付嶼帶著他的證件跨洋回來,從簽訂離婚協議到離婚手續,甚至不需要本人在場就可以進行。沒有體麵的道別,沒有一個不舍的眼神,這三年,一個章蓋下來,就如煙一樣散了個幹淨,連站在辦理室裏緬懷的都隻有他一個人,無人與他有共同的回憶彼此呼應。

江新停認為程思稷千裏迢迢來奧地利提複婚,隻是一時衝動,根本沒有想清楚。但他渾不在意似地笑了笑,退後一步,拉開與程思稷的距離,非常平淡地開口:“離婚就是離婚了,就像小啾,死了就是死了,回不來了。”

那隻鸚鵡是在他們離婚前的那個秋天死掉的。年齡太大,老死的,死的時候羽毛也剩得不多,禿得厲害。有一天早上,它自己從欄杆上翻下來,倒在籠底就咽了氣。

程思稷是晚上回來才知道這件事的,那時候江新停神情很平靜,但眼睛還是紅的,他問了才知道,江新停自己把它埋在了院裏火紅的矮楓樹下麵。

程思稷一邊掛衣服一邊說:“怎麼不叫我回來。”

江新停步子頓了頓:“總不能什麼事都靠你。”

以往他是不會說這種話的。他出門小霸王一樣,回到家,卻什麼事都要程思稷拿主意。他毫無顧慮的依賴他,直到小啾死去的這一刻,他發現有些痛苦,是別人都無法代替承受的。

提及小啾的死,和那年的VGD聯賽一樣,是程思稷未能參與的江新停的重要時刻,他對此負有責任。

程思稷上前一步,還要再說些什麼,江新停不耐地截住了他。

“我的朋友在等我,有什麼話以後再說。”他提起換下來的鞋,從程思稷身邊離開,擦肩錯身之際,他接一句,“如果你在乎的話,Mike隻是幫我係鞋帶,他說有一種特殊的係法非常牢固,隻是剛剛係得太緊了些。”

“我們沒有別的關係。”江新停說罷,走出露台,朝休息室外走去。

付嶼和胡奕明回來的時候,恰遇到江新停往外走,兩個人麵麵相覷,進休息室看到程思稷麵色不善,猜想談話大概並不順利。

胡奕明撓了把頭發,半晌才問:“Joph,走嗎?”

程思稷心事重重地撈起扶手上搭著的大衣,語調低沉:“走吧。”

下山時風力顯見地增強,空中飄舞細碎幹燥的雪粒,像割人的細沙。胡奕明關嚴車窗,將空調調高幾度,隨手擰開了電台,來消減車內過分凝重的氣氛。

車快開進因斯布魯克,付嶼掏出手機,試探著說:“那我先預訂晚上的回程機票。”

程思稷靠在椅背上,蹙著眉合閉雙目。以付嶼對他的了解,他並沒有睡著,那麼不說話就是不反對。

付嶼垂下眼瞼,手指正要操作,電台突然插進一條速報,瑟爾登雪場南側發生小型雪崩,有遊客下落不明,其中有中國人。

付嶼動作立刻停住了,他看到程思稷睜開眼,對胡奕明說:“掉頭,往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