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刀薄如蟬翼(1 / 1)

當我把一把破舊的砍柴刀磨得薄如蟬翼的時候,我相信:李老三這次死定了。

三天前傍晚,李老三的爹李書記叼著一杆旱煙袋,盤坐在我家炕上。

“你媳婦是個好女人,死了確實白瞎了。——可也怪不得我家三小子呀,隻能怪你媳婦心眼小。”

我沒有言語,蹲在炕上認真地用濕毛巾給我女人擦臉。這毛巾是新的,上麵印著大紅喜字,是成親的時候女人選的。

“三小子也沒啥,年輕氣勝,上午沒把持住……男人嗎,不都這樣。誰能想到你媳婦回來就上吊了。嘖嘖。”

女人的臉滿是淚痕,很象一條條支離破碎的小河溝。

“唉,女人呀!不就是一個小洞洞,誰進不都一樣?!實在想不開,閉上眼睛就當是你了,也不必……”

我把木梳沾上水,梳起女人瀑布一樣的長發。

“你爹死得早,這些年我可沒少照顧你們娘倆,看咱們多年的交情上,這事就算了吧。叔給你掏2000塊錢,你再討房媳婦,還得要黃花閨女呢……你看行不?”

女人黑密的頭發裏居然藏著一根白頭發,女人今年還不到30呢……

“你他媽的別以為你得著理了,這年頭,有理怎麼了,你去告呀!三小子的二舅是城裏的公安局局長,你可以隨便去告。你要是去,知會我一聲,我讓張二驢開四輪子送你。媽的,不識抬舉……”說罷,揚長而去。

娘抱著呀呀笑的一歲兒子,走進屋裏。

“忍了吧,孩子,他們家有錢有勢,咱們還能咋辦?還是看著活的吧!”說完,把兒子腦袋緊緊貼在她的臉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把女人洗得幹幹淨淨的。她的臉又容光煥發了,就象剛成親的那天一樣。女人很漂亮,在附近幾個村也是出了名的。剛嫁過來時,娘還擔心怕是美人坯子都幹不了活,但女人每天早起晚睡侍弄這個家,上田,喂豬,做飯……樣樣做得來。

坐月子時,看著娘整天忙裏忙外,很女人很過意不去,總是讓娘把不急的活放著,等她過幾天來做。剛生下孩子十天,她就喊著實在待不住了,再躺在炕上就得真生病了。於是,她重新把臨時勞煩娘的活又搶了回來。每天帶孩子,上田,做家務……真是辛苦女人了。

我低下頭,拉過女人的手,想親親女人。還沒等親下去,我的眼淚唰得下來了。女人的手,粗糙得象幹裂的老樹皮。我拉起女人的手,瘋狂地在我的臉上摩擦著……

埋女人那天,李老三和一夥人站在村口看著我從墳地走來。臨到近前,他大聲喊到:“洞友回來啦!”大家不解,他接著解釋到,“《封神榜》裏的薑太公把在一個山洞修行的都叫洞友,我和他不也在一個‘山洞’修行嗎,哈哈哈哈!”大家拍手哈哈大笑。我也笑了一下,朝他們點了點頭,走了過去。

“他媳婦真他媽夠勁,那小腰真細,那奶子真大,那聲音真甜……”

後麵的聲音很大,走了很遠我還是能聽清。

我的刀薄如蟬翼,這把小時侯經常用的砍柴刀,我做夢都沒想到它還會有其它用場。

夜深了,我悄悄推開娘的屋門,娘和兒子睡在東屋炕上。我小心翼翼地親了親兒子的小臉,然後跪在地上,給娘磕了三個頭,站起來走出了屋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