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拉拜早早就在各個核心NPC內寫好了設定數據。
萊巴霍爾頓的光明聖子“必須”墮落為異端聖子。
艾諾斯特拉精靈王國的大祭司也“必須”成為深淵精靈。
早在精靈大祭司·維塔利這一NPC誕生、並且將反派路線確定下來的瞬間,AI拉拜就已經將扭轉他的道具在暗中安插好了。
——針對弱點的特殊道具,強製指令限製移動範圍。
神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被難以察覺的詛咒寄生的維塔利垂著眼眸,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不管個體NPC設定多麼強大,在真正掌控這個虛擬世界麵前,那依然不過是一串可以隨意操控的數據。
所有NPC,都是拉拜棋盤上的棋子。
而維塔利從未如此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正在棋盤上。
他是棋子。
一枚為未來玩家們服務、為他們提供遊戲體驗的,棋子。
“厄爾默,為什麼你能夠擁有完整的智能呢?”
有著金色羽睫的精靈看著蜷縮在自己腳邊的巨狼,輕聲的自語。
被點名的黑狼驟然從打盹中驚醒。它茫然的歪了歪頭,似乎察覺到精靈低落的情緒,它立即起身,毫不猶豫的鑽進精靈的懷抱、將自己和對方貼的緊緊的。
巨大的狗狗試圖讓自己的精靈變得更好一些。
維塔利頓了頓,他糾結了許久,眼底的懷疑終究還是被按捺下去。
他張了張嘴,將本來想要說出口的質問轉變為另一句。
“雖然我很高興能有你的陪伴,但是,擁有完整的智能……那對你們這些貨真價實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維塔利牢牢抱住巨狼,將自己埋進那厚實的漆黑皮毛裏,閉眼問道:
“你也能夠看到嗎?能看到自己被縹緲的存在操控的「命運」嗎?還是說……”
還是說,你就是「命運」本身呢?
“嗷嗚?”
巨狼茫然的歪頭,它聽著精靈的自語,不知為何產生了一股近乎窒息的孤寂與憎惡感。
就像是精靈提到了什麼它最為排斥、卻始終無法擺脫的存在。
被“——”操控的不快。
被“——”擺弄的痛苦。
因此隻能自暴自棄的封印所有記憶,讓本體徘徊在漆黑無光的睡眠當中、讓意識飄向遠方的無奈。
隻有與維塔利相處記憶的巨狼抖了抖耳朵,猛然回神。
它腦袋空空,又忽然滿心煩躁。
最終,巨狼忍不住舔了舔精靈的臉。
舔舔自己最喜歡的存在,感受著對方的氣息,厄爾默就能夠從糟糕的情緒中舒緩過來。
。
維塔利體內寄生著詛咒。
那道他無法祛除的來自拉拜的詛咒,正在試圖放大他的偏執、扭曲他的信仰,將其變成如同異端聖子般的存在。
你曾經信仰的神祇是卑劣的竊賊,無恥的偽神。
慈祥的真神才是真正能夠帶來幸福的存在!
這是針對信仰的詛咒。
對於內心存在信仰的人來說,這大概會是極大的衝擊吧?
——就像一直接受曙光信仰的萊巴霍爾頓聖子那般被扭曲、最後徹底奔向拉拜的懷抱。
可維塔利沒有信仰。
準確來說,他沒有宗教信仰。
他不信神。
無論是生命女神“摩菲”,還是“拉拜”。
從這點來看,AI拉拜對這一詛咒的能力設定有偏差。
詛咒沒能在維塔利身上達成和異端聖子那般的效果。也不知道是因為NPC·維塔利的異常之處未被AI完全掌控,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維塔利不但不信神,甚至,他還為後者感到可笑。
——慈祥的真神才是真正能夠帶來幸福的存在。
可你們知道嗎?
你們口中的真神,才是最為冷酷的存在。
說服,利誘,威脅……不管是什麼手段,維塔利都能夠接受,他甚至可以去配合係統安排,完成所謂的“主線前置”。
他早就為此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是……
王城競技場。
那名被寄生,被操控的精靈戰士痛苦、絕望、幾乎恨不得死去的神情,驟然的出現在了維塔利眼前。
「我……」
「我很……抱歉……」
「殿下……」
那低啞的聲音還帶著難堪的哭腔,就像是被殘酷的命運打斷了脊骨的可憐野犬一般。
多麼可悲。
多麼真實。
維塔利在生氣。
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將那磅礴的怒意控製下來。
可是——
“維塔利。”在虛擬世界已經活了三十多年的金發大祭司詢問自己:“……你為什麼不為自己大腦被入侵生氣,卻反而為了一名NPC的命運而生氣?”
精靈大祭司被愛著,被所有子民愛著,其中甚至包括了不少異族。
每一次係統解除NPC的智能限製,維塔利都能輕易感知到他們對自己的愛戴。
三十年,到底能產生多少感情?
剩下的七十年,他又該怎麼度過?
維塔利垂下金色的眼睫,他更加抱緊了懷裏的狼。
一切都糟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