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我很快就在花園中找到了他。自從軍隊駐紮在邏些城之後,安鳳凖更是住進了邏些城城主的宮殿,光明正大地享受著士兵與邏些城的百姓的伺候。
當我找到他的時候,他甚至還讓一側的紫衣小婢給他喂送一串晶瑩透明的紫葡萄,滿臉的享受。
聽到我的喊聲,他竟然像是受了驚嚇似的一把將紫衣小婢推到一旁,站起來尷尬不已地望著我,“青鸞,你來了?”
我揚唇譏誚地一笑,“怎麼?青鸞來得不是時候嗎?”難不成,我的出現礙著他了麼?
我怎麼知道,我冒著性命救回來的男子,竟然早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他對我說,“青鸞,皇上如此待我,我為何還要替他守著城池?”
他對我說,“青鸞,你可知道這麼些日子我受了多少苦,我不想要再吃苦了,我要將我一切失去的全部都彌補起來!”
他對我說,“青鸞,我很感謝你冒著性命救了我,可是我再也不想卷入那些鬥爭中了……我隻想要過著平靜的生活……”
這個人,早已經不再是我記憶中將百姓的安危看得比性命還要重的男人了;他再也不是那個曾經為了幫助我完成我心目中的夢想而獨自背負一切苦痛的男子了!
我甚至還一度懷疑,他會不會是由他人假扮而成;我冒著性命就回來的男子,會不會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安鳳凖。
可是事實上……
我試探過了,曾經發生的一切過往,他都還記得甚是清楚;
安鳳鳴也試探過了,對於曾經發生的一切,他也知道得甚是明白;
劉禦醫也給他把過脈,診斷過,可是卻找不到絲毫破綻。
唯一的解釋,便是如他所說,他這次死裏逃生讓他的思想發生了徹底的改變。他不要做高高在上的安陵王爺,而是寧可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男子。
“青鸞,你與我一起離開吧!”好多次,他都握著我的手柔情萬千地對我輕聲說道,“我會給你種上一片桃花林,在桃花林旁邊蓋一座小木屋。春天的時候我們可以看桃花,釀桃花酒;夏天的時候我們可以在桃花樹下蕩千秋;秋天的時候我摘桃子給你吃;冬天的時候我們可以坐在木屋的窗邊看落雪。”
他描述著曾經我夢想過的生活,勾畫著我想要過的平靜自由的悠閑日子。
可是,卻是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說出這樣的話。
他似乎忘記了從前他對我做過的一切事情,又或者是認為我已經原諒了他的所作所為,心裏依舊還一如從前那般眷戀著他。
他竟拿那樣的美好來誘惑我。
難道他不知道,現在的東盛國,國將不國,根本不可能有那樣的一個平靜的地方,能夠種下一片桃花林,能夠蓋上一間小木屋嗎?
沒有那樣的地方,而且……我也不會、不願意與他一起去尋那樣的地方。
“青鸞來找我,有什麼事嗎?”聽出了我話語中的嘲諷,他的態度竟然變得有些小心翼翼。
安鳳鳴說,隻有在麵對我的時候,他才會擺出這麼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在他們麵前,他永遠都是那麼意氣風發。
也就是說,隻有我一個人覺得他十分古怪,他們並未發現他有何不對勁。
怎麼會不對勁呢?
從前是為了迷惑敵人而假裝出一副性喜享受的模樣;可是現在,他卻是真真實實地愛上了享受奢侈的日子。
一場死裏逃生,當真會讓一個人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麼?
我的心裏不禁又想到了那個男人,那個堅毅的男人。
就算渾身滿是傷痕,就算血肉模糊麵目全非,他依舊堅強地想要活著,強忍著身上的肉被噬咬的痛苦也不會放棄。
如果是他,他斷然不會發生如是巨大的變化吧?
我以為我冒著性命危險救出來的男子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是一個可以帶著百姓走出困窘局麵的將軍,是一個鬥誌昂揚的大將軍,可是孰能料到,他所有的氣魄和鬥誌,早已經埋葬在了那個屍坑中。
“尕而旦將軍已經率領將士逼城。”我低聲說道,這個消息沒有人敢來與他講,最終還是輪到了我的身上。
他不愛談及戰爭的事。每每兵士來與他稟報軍情,每次當安鳳鳴來與他報告敵軍動態,他就會大發雷霆,氣惱不堪。
隻有在我麵前,他才會小心地收斂控製自己的情緒。
玉煙曾經戲謔地笑著說道,因為他在乎我,所以才不敢在我麵前發脾氣。就算我與他提及的是他最厭惡、最不願意麵對的事情,他也會將心底的怨惱埋藏在心底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