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後的房間和海音寺溯遊上一次看到幾乎毫無變化。

依舊是熟悉的空曠空間, 一把椅子孤零零地被放在中間。

不過說是完全一樣似乎也並不準確,頂部的那些之前被海音寺溯遊推測為單麵玻璃的牆壁被拆卸了下來,露出了後麵觀眾席一般的裝潢。

就像是角鬥場一樣的配置,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塊下陷的空間,而高處則是無數的座椅, 就像是角鬥場裏那些屬於貴族們的座位。

果然, 看到這樣的場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海音寺溯遊輕淺地皺了一下眉頭,他上次在這裏受到的苦難對於某些人來說, 就像是一場讓人拍案叫絕的演出吧。

而當時的觀眾席上正坐著的是什麼人,似乎也並不讓人意外了。

對於那些渾身都幾乎醜惡如鬼神的家夥來說, 他的存在也許不過是珍貴的工具而已。

先前的打壓的原因似乎也漸漸明晰, 這裏不需要過分強烈的個人色彩,所需要的隻不過是一個死心塌地、愚蠢而盲目的工具人罷了。

一個能夠讓那些早就該隨著時間一起腐爛和淘汰的扭曲欲望繼續延續下去的工具, 當看到那幾個坐在觀眾席上的老人和中年人時,海音寺溯遊如是想。

無數金色與黑色參雜的管子正從他們的頭頂延申出來,深深地沒入海音寺溯遊所站立的地方的地下。

一些看起來很粘稠的髒東西正順著那些中空的管道不斷地進入他們的身體, 就像是在努力填補著那些人形的軀殼中的空殼。

海音寺溯遊冷眼打量著他們。

其中有一些很熟悉的麵孔,這一點不必說,這類人總是熱衷於在各種新聞中露麵, 隻是那些曾經在電視中表現得活和藹活威嚴的麵孔此時此刻都顯地如此虛偽而遙遠。

那些麵孔都上了年紀,褶皺是時光留給他們的懲罰,也是必不可少的痕跡, 但是總是有人妄圖超越時間的洪流,在其中逆流而上, 尋找讓欲望無限膨脹, 讓自身永垂不朽的方法。

哪怕不擇手段, 哪怕犧牲無數的他人,隻為了自身的那一點蠅頭小利,就慷他人之慨般地讓無數曾經懷揣著夢想的年輕生命為所鍾愛的土地獻身。

所謂的最優解,當真是最優解嗎?

還是說,僅僅是對於某些人來說,僅僅是對於某一個勢力的代表來說呢?

如果目的的達成需要犧牲如此多的年輕血肉,卻僅僅隻能夠滿足極少部分自私自利者的欲望,那這樣的目的即便披上了冠冕堂皇的外衣,又談何正義,談何奉獻,海音寺溯遊無比諷刺地想著。

是機械活動的聲音,在曾經是雙麵玻璃的地方,緩緩地升起了鋼鐵製作的柵欄。

海音寺溯遊有一種自己仿佛是關在籠中的野獸的感覺,而這樣的想法恐怕分毫不差,而在那些高層眼中,他甚至可能不過是一隻脆弱卻珍貴的雀鳥,至今都隻能夠任人擺布呢。

“請坐吧。”

不知是高台上的哪個人發出的聲音,看似和藹可親,卻帶有著一種麵對貓狗之類的小動物的俯視。

而海音寺溯遊顯然不是那種溫馴的家養小動物,也許先前製造的假象勉強可以歸為這一類,但是現在顯然沒有必要繼續去虛與委蛇了。

站在高台上的那些東西也許還稱得上是人吧,畢竟從外觀上來說,還擁有著人類的形態並且掌握著人類的語言。

但是海音寺溯遊感受到的更多的確實熟悉感,非人般的熟悉感,那些被惡心又亂七八糟的東西撐起來的皮囊在道德上也許已經脫離了人類這個概念的範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