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變在刹那間造成,就連樓船平台上的侍衛暗衛,都無一能夠及時趕上營救。
眾人還未從這個驚變中醒過神來,隻見那女皇的身體已經頹然倒下。木庾信抽搐痙攣的身體,也在同時轟然燃起。大火中,那痙攣的身體掙紮著,翻滾著,卻絲毫不能將那熊熊之火阻隔,更是因為這翻滾,將大火帶到了樓船的更多處,樓船燃燒起來了。
“娘……”木蓮眼見這種情勢,哪裏還顧得什麼安危,撕心裂肺的一聲驚呼出口,卻被坐在他身側的綠意用手緊緊捂下去。
木蓮心急如焚,想要掙紮起身,卻被綠意的另一隻手緊緊抱住,手腳身體不能動的他,情急之下,張口捂住他口唇的手掌上咬下。
綠意痛的皺緊了眉頭,但是卻沒有將手拿開。猩紅的血,順著木蓮的唇角,順著綠意的手臂流下。
代表著皇族無尚尊貴的金色樓船終於無法遏製那熊熊的大火,坐在船舷上的樂師、侍人們,紛紛跳進漓水河中。
紛亂之中,琴聲再次彈響,恍如一聲悲鳳長鳴,直衝雲霄。
跟在樓船二層的重臣,本在亂紛紛地救火或者逃生,卻也在這聲琴音下,紛紛撲倒,開始掙紮抽搐痙攣。更有多名直接跌進漓水河中,連個泡泡也沒冒上來,顯然都沒救了。
漓水兩岸的百姓們,都驚呆了。
任誰也沒想到,歡樂喜慶的節日,卻遭此巨變。歡騰的漓水河,刹那成了修羅地獄場。
在木蓮高喊出聲之時,連翹的眼光也從河麵上轉了回來。隻不過,她的眼光隻是在木蓮的身上掃過,就定到了紫卿的身上。
黃白的肌膚,此時已經是毫無血色,卻仍舊死死的盯著樓船之上的火焰。兩手負於背後緊緊絞在一起,那緊咬的牙關,和麵頰上不住震顫的肌肉,都讓人感覺到,這個人心中的激憤和恐懼。
南翼乞巧節,女皇被國師刺殺。朝中重臣,大部皆死於火災。國師側夫與當日服毒身亡。
綠意仍舊緊緊摟著木蓮顫抖的身體,任由他無意識的咬著他的手掌。同時,他的眼光也忍不住望向那團漸漸停止了滾動的身體,兩眼漸漸模糊。
驀然,手掌上的劇痛減輕。身體一軟,意識也在刹那間,陷入了黑暗之中。
似乎過了漫長的時間,綠意的意識漸漸恢複。感到身下的震動,綠意茫然的睜開眼睛。一個和煦的笑容映入了他的眼簾。
這個是?怎麼可能?難道自己死了?
顫抖著嘴唇,輕輕地喚出一聲:“爹爹……”
“嗯,意兒,這些年你受苦了……”溫熱柔軟的手掌撫上綠意的臉頰,滾燙的淚水滴在了綠意的額頭上。
溫的?有感覺,這麼說,他沒有死?那麼此人不可能是爹爹?
可是,那樣熟悉的笑容,那樣溫暖熟悉的懷抱,讓他思念了十六年的懷抱啊!
“爹爹?你怎麼會……”
“意兒,爹爹沒有死,隻是一直未能來找意兒。不過還好,我們父子終於團圓了。”吟秋滿臉的笑,卻止不住淚水橫流。
“爹……爹……”一隻稚嫩的小手伸過來,抓住綠意的衣襟。打斷了相對流淚的父子。
“嗬嗬,意兒,爹爹,看你們哭,安安都傷心了,來安慰你們了呢!”連翹溫柔的聲音響起,綠意這才發現自己是枕在吟秋的腿上。而自己身處的地方,早已經不是那漓水河畔的酒樓,而是自己在客棧的寬大床榻。
“嗬嗬,意哥哥,你們先不要哭了。吃點兒東西吧。吟秋爹爹、聆歌你們分離這麼多年,如今既然團聚了,在一起的日子還長著呢,有什麼話,或者流什麼淚啊,也不急於這一時。”侍藥說著,上前抱起安安,讓連翹扶了綠意下床。
穿上鞋子,綠意突然想起一件事,抬頭看向連翹。連翹笑笑道:“沒事,他傷心過度了,我給他服了安眠散,讓他睡幾天就好了。”
綠意神色也是一黯,默默地點點頭。
“哥哥……”身側有一個清潤的聲音響起。綠意猛地抬頭,直望進一雙濃黑的含笑的眼眸。
仔細地端詳著這個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龐,心裏紛繁雜亂,歡喜酸楚齊齊湧上心頭。伸手握住聆歌的手,對視半晌,綠意才艱澀的喚出一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