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曾說,我族是一個受到詛咒的家族。
凡任氏子孫,為將者,必不得好死。
我問過爺爺,可每每問及此事,爺爺總是老淚縱橫,繼而捶胸頓足,大呼:“妖孽呀妖孽!”呼過之後就咳嗽不能自己,到了最後,又哭又笑,竟有些猙獰了,年紀尚小的我確實對爺爺這模樣歡喜不已。
我自打出生起,便喜歡刀槍之類的兵器,二歲能行,三歲拿劍,四歲扛刀,五歲便將十八般武藝玩得有模有樣。
可是爺爺不僅不為此高興,見著我耍一次就要拿著個大刀追我於滿山遍野,每每此時,我專挑能讓爺爺靜下來的地方,清水無崖。
清水無崖原不是這般,我聽得附近的農人說過,這清水無崖原來也有河流,也有蓊蓊鬱鬱的草木,而在千年之前,這裏發生了一巨大的變故,至於是什麼變故,那農人支支吾吾,說不出個大概,想是從哪兒道聽途說來著。
此時,花開彼岸,那花又叫彼岸花,我聽得山腳下的那些農人說,彼岸花能喚起死者的記憶,我卻不以為然,這人都死了,還有什麼記憶可言?不過,這彼岸花還蠻好看的,花開如血,像一種誓言一般。
而爺爺追我追的累了,倚了塊大石頭,朝我喊道:“小崽子,別跑了,不就是想聽你祖宗的故事麼?來來來,我這就與你講。”
我倒是樂嗬嗬地過去了,而爺爺就會在我靠近時,抓住我,狠狠地揪著我的耳朵,罵罵咧咧。
雖如此,我還是聽得了老祖宗的事跡。這事跡倒不甚重要,重要的確實我任氏受詛一事。
蒼龍將軍,是爺爺的爺爺,是當時有名的戰將,戎馬半生,最後被困於清水無崖間,而獨子尚未成年,江山不敢托付,於是死不瞑目。
公子問津,是爺爺的爹爹,有舉世之才,能通古今之變,時人稱其為將星在世,然而不知為何,卻客死異國,獨子流落在外,這獨子,是爺爺無錯。
而爺爺,與蒼龍將軍一般,征戰沙場,三十年如一日,而今歸隱山林,享天倫之樂,倒也不算得應了那詛咒。不過,我母親卻是紅顏薄命,我一歲時,棄我而去,父親因喪妻之痛,抑鬱成疾,而未善終。
待我聽罷先人之事,我卻不認為這詛咒存在,一切皆不過因果,又說什麼詛咒。
不過,我族卻是少有子嗣,從先祖開始,我族便是一脈單傳,且都為男子,而到我母親那兒,就斷了。爺爺倒不甚惋惜,隻因爺爺時常提起,母親長得很像他年輕時紅顏知己,我又覺得爺爺是個多情的。
彼時,我常年呆在山上,無絲毫樂趣可享,便瞞著爺爺,獨自去了山下,可喜的是,爺爺卻不曾發現,於是我就打算玩夠了才回去。
時天黃昏,我腹痛難耐,定是餓得狠了,去了一座高牆院落,翻了進去,正逢一與我一般大的孩子,隻不過她看起來嬌弱不堪,且容貌是數我見過的最好,於是就忍不住前去戲弄她:“妹妹好生乖巧,長發及腰時做我娘子可好?”說來也慚愧,我武藝倒也有天分,可沒想著,調笑妹妹也如此。
妹妹聽罷,呆呆地看了我一眼,我甚得意,第一回就馬到功成,而後我見她腰上的白玉甚為好看,於是順手拿下,又學著段子裏的郎君說道:“這物就送與我,彼時我拿此物向你爹爹提親。”誰知那妹妹狠狠一跺腳,哭著奔走了,我納了悶兒,妹妹不該投懷送抱麼?待看不見那背影時,我將白玉收好,吃的也不找,直接翻牆出去了。
此後,我一直在山下呆著,餓了就去找那長得跟神仙似的妹妹,那妹妹起初甚不待見我,可我纏得她久了,她與我要好了起來,我欲把玉佩還與她,可她要我保管,而後,不知怎的,我在廚子那裏偷吃,被一位長得跟神仙似的姐姐給逮住了,她麵龐無一絲情緒,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我嚇得轉身逃去,誰知那姐姐功夫不似凡人,一把逮住我,然後鬆開,我一個踉蹌,轉身瞪她。除了爺爺,我敢說這世上沒我鬥不過的人,可這位姐姐,根本就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