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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台》第六卷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
西海。
定海神針被悟空取走,水變冷了,龍宮重建。天庭近兩年極度鋪張浪費,財政收支極不平衡。玉帝不在自已身上找原因,反把責任一古腦兒往戶部侍郎身上推,認為他不懂打理財務,先是削減其俸祿後是將他連降****,把王母娘娘的舅媽的表弟的幹兒子的老師的遠房親戚提拔上去頂替了這個肥缺。
新任戶部侍郎素有“鐵公雞”之稱,一上任馬上削減四方開支,連玉帝也得吃糠喝稀有上餐沒下餐。西海龍王敖閏為重建水晶宮,上書數次,要求戶部拔款支援,結果求爺爺告奶奶等了幾個月隻領了幾百兩銀子,別說建宮殿,就是蓋茅廁也得省著點才夠用。老龍王把事情原委稟明玉帝,玉帝賴著臉皮說“寡人也沒法子,錢沒有,命有一條”,看他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敖閏不敢再在這骨節眼上抱任何希望,隻得東挪西借,加上積蓄多年的私房錢,湊和著開銷。
重建龍宮的工程一個月前開始,幾十天下來完成了大體框架,這兩天工匠們準備在細節上花功夫,不料卻殺進了一個不速之客。
雖然龍宮打敗美人魚,重掌西海霸權,但也付出了相當的代價,元氣大傷,況且老龍王認為美人魚一走,西海永享太平,不必招兵買馬擴充勢力,將大量軍費用於重建龍宮。水晶宮僅餘的丁點殘兵老將既不中看又不中用,根本不堪一擊,所以當敵人單搶匹馬殺進西海時,如入無人之境所向披靡銳不可當,隻消兩日就徹底瓦解了龍宮所有防線。
小白龍和漁夫作別之後,迅速潛入西海。沿途看到不少蝦兵蟹將的屍體,苦澀的海水竟被鮮血泡出一絲甜膩來。小白龍不禁有些寒心。西海龍宮樹敵甚少,除美人魚外基本上沒有值得互相拚命的仇家,難不成是美人魚回來了?
一進龍宮大門就看到大片倒塌的房屋,新牆舊牆新木舊木交錯倒在一塊,舊的是龍宮拆除的,新的明顯是被敵人摧毀的,上上下下旮旮旯旯無處不是傷殘者。小白龍悲憤交集,一團怒火躥上心頭,也不及想來敵多少或者來敵有多強,一陣風似的往喊殺聲方向卷 去。
穿過後院和兩道長廊,看到龜丞相慌慌張張率著一小隊兵往後撤。小白龍把他們攔下來,問怎麼回事。龜丞相看到來人居然是三太子,愕了一下,繼而老淚縱橫,撲倒在小白龍跟前。
“父王和母後呢?他們沒事吧?”小白龍扶起龜丞相,著急地問。
龜丞相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說:“主宮和主母昨晚避到東海去了,本意是要求援的,可今早還不見救兵的影子,我們的人已經抵擋不住了。”
“來的是什麼人?有多少?”
“還多少啊,就一個已經讓我們吃盡苦頭了。他自稱是托塔天王的三太子,可托塔天王是何等人物,他的太子豈會如此蠻橫霸道,八成是冒充的,也不知是哪鑽出來的妖人。”
“他現在在哪?”
“正往龍淵閣殺去。我們僅餘的十來個好手還在負隅頑抗,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子規鎮。
“咚!”十來個食人魔像十幾顆炮彈重重撼在防護罩上,忻欣渾身劇震一下,眼看又有數十個衝上來,忻欣大喊:“阻止他們!”旁邊的軍爺指揮著幾個小兵放箭,可一輪亂射隻射退了十來個。
“給我一把刀!”豬八戒從一兵士手中搶過大刀,旋風般卷 出防護罩,手起刀落,瞬間砍下衝在最前麵的那個食人魔的頭,可它剩下的一具無頭屍仍往前照衝不誤。豬八戒側身一個掃螳腿將它掃倒在地,大刀順勢一帶,攔腰斷開這具無頭屍。跟在後麵的幾個食人魔忽見豬八戒如此神勇,一時愣了,豬八戒趁機飛撲過去,大刀破空,一道刀勁雷霆出擊,把其中一個由頭至腳破開兩半。防護罩裏的軍民大為振奮,揮拳呐喊。
“今天豬爺爺就活動活動筋骨!”豬八戒精神抖擻,抓刀的雙手一緊,提氣殺入敵陣。這情形與當初在食城大戰白骨精相像,同樣一把大刀,同樣以一敵眾。豬八戒不由得想起風中柳和金戈鐵馬他們,一種懷舊的思緒湧上心頭。
食人魔並不像白骨精那樣容易對付。白骨精沒有思想,而且生命力極為脆弱,一副骨頭架如同堆砌的積木,放個屁就能把它崩散。食人魔有獨立思考的能力,生命力極強,即使缺胳膊斷腿仍若無其事瘋狂攻擊,一開始豬八戒斬殺幾個食人魔容易得像切瓜,可殺入陣敵麵對數十食人魔圍攻時,漸漸感到吃力,對方到底人多勢眾,又天生一張獠牙大嘴,偏豬八戒長著一身膘,對他們來說無疑是頓美餐,麵對如此誘惑,食人魔能不拚命廝殺嗎?
往山神廟聚集的食人魔愈來愈多,他們已經放棄了攻打其他據點,想合力一舉擊破忻欣的防防罩。豬八戒越打越亂,眼看四麵八方食人魔螞蟻似的湧來,黑壓壓一片,至少也有兩百來號人,心想今天這風頭是出不了了,保命要緊,於是把大刀舞成一團光芒罩著自己,殺出重圍,退回防護罩裏。
忻欣一臉憂慮,說你就不能撐多一會嗎?豬八戒大刀往地上一插,瞪眼喘氣,說:“有本事你出去試試,不是我一個打兩百個,是他們兩百個打我一個。”
趁豬八戒力戰群魔的那會兒功夫,小鎮的總兵把其他據點的兵士全部召集過來,四舍五入之後也有近兩百人。然而裝備極差,有弓沒箭有箭沒弓,有的人刀劍生了鏽,有些人甚至沒了佩刀佩劍,隻扛著鋤頭鐵鍬充場麵,看上去整一民工隊伍,哪有半點官差模樣。
“這怎麼擋?居然沒有一支火統!”豬八戒好歹也當過天界元帥,本想發揮一下統帥的水平,不料眼下這支隊伍跟流氓地痞一般,要姿勢沒姿勢要實際沒實際,靠他們吃飯還行,談到臨陣應戰,那是沒門。
那總兵方才見識過豬八戒神威,聽聞豬八戒的問話,囁嚅道:“火統有的,隻是……沒有火藥。”
“火藥哪去了?”
“都做炮仗了。”
“……”
“這也不能怪俺們。俺們這小鎮曆來太平盛世,平時操練的民團都是對付偷雞摸狗之類的小案,哪見過大場麵。”
“火藥做了鞭炮,指南針用來看風水,四大發明在你們手中竟成了這樣?還有沒有臉麵見列祖列宗啊?!”豬八戒窩著火說。
“……”
有人拍拍豬八戒肩膀,說:“咦,這好熱鬧啊,圍那麼多人,是不是有人撞車了,還是哪個姑娘賣身葬父?”
豬八戒不耐煩地打開那人的手,馬上又有所省悟,別過臉一看,來的人果然是老和尚。
唐僧笑眯眯地打著傘,看上去頗有閑情逸致,似乎剛才還在雨中散步,一不小心才踱到這裏的。
豬八戒道:“你在不客棧呆著,到這湊什麼熱鬧!小心那些食人魔衝進來吃的第一個是你。”
唐僧笑著指了指那兩百名兵士,說:“看這些官兵大哥,平時吃喝嫖賭都有一手吧,現在全長膘了,所以妖怪們進來斷不會吃我這瘦和尚。”
那總兵為了證明自己平日奉公守法清廉節儉,刻意縮了縮肚子,不想這動作剛好被唐僧瞧中。老和尚問,兄弟你肚裏的孩子幾個月了?
“……”
“他們攻上來了!”忻欣尖叫起來。同時命令火精靈往外噴火,以逼退試圖撞擊防護罩的食人魔,可火精靈一番廝殺下來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張嘴吐了幾下,火沒有,煙倒有幾縷,而且噴了個極漂亮的煙圈。
眼看形勢危急,那總兵慌忙命令眾兵士放箭,沒弓沒箭的拿刀劍斬殺,頓時殺聲震天,頗有氣勢。
唐僧問:“八戒,要不要幫忙?”
“你?好啊,麻煩你出去和它們講講道理。看他們能不能坐下來喝杯茶吃個包子就了事。”
“……”
豬八戒掏出悟空給的救命毫毛,思量著這時該不該用,驀地,一人把他擠到一邊,搶前一步,接著是劈哩叭啦的鞭炮聲。
老和尚!居然是老和尚在放鞭炮!豬八戒正要發火,忽然看到原來凶神惡煞要往防護罩上撞的食人魔竟被鞭炮嚇得不住往後退,豬八戒愕了。
唐僧從容淡定,一手打著傘,一手從懷裏摸出一串又一串的鞭炮,借著火精靈身上的火點燃引信,扔出防護罩外麵。登時炮仗聲不絕於耳,鬧哄哄的好像到了年關。
外頭的一兩百食人魔被鞭炮嚇得瞎蹦亂跳亂了陣腳即時作鳥獸散,轉眼間逃得精光。
唐僧滿意一笑,回頭,見前後左右幾百號人僵屍似的定著身子盯著自己,鴉雀無聲。不禁又是一笑,誇道:“沒想到這鎮上的鞭炮如此了得,雨天也燒得那麼漂亮!”
西海。
“啊——”一隻狗魚精橫著飛出龍淵閣,剛好撞上急急前來的小白龍。小白龍伸手抓住,探了探他的鼻子,氣息尚存,忙揮手命令跟來的蝦兵蟹將用擔架把這狗魚精抬下去救治。
龍淵閣是海底圖書館,東西南北四海各一個。龍宮有多久的曆史,龍淵閣便有多久的曆史。龍淵閣藏書不多,但難得可貴的是它收藏著許多天上人間早已遺失了的典籍資料,所以對這裏感興趣的一般不是知識分子就是考古學家。
龍淵閣的借書製度極為嚴格,一般隻供四海水晶宮的高層閱讀交流,外人要借這裏的書比要看美國中情局的一極機密文件還難,即使是讀膩了天庭圖書館《情深深雨濛濛》之類小說的玉帝想換換口味看看龍淵閣的書籍,也得經四海龍宮層層審批才被準許。
斯時龍淵閣被強行打開,石門破碎,鐵閘倒地,吊橋放下。吊橋後頭是藏書的洞穴,龍淵閣重地,水晶宮禁地,沒有龍族血統者擅自進入,格殺勿論。所以當敵人進了洞穴裏,龍宮的兵將不敢跟進,隻在吊橋前頭著急地等待,同時往裏頭破口大罵。
居然為的是龍宮的藏書?小白龍認為來者雖然不善,但更叫人費解。在藏書洞洞口見到章魚精,小白龍問,他進去多久了?
章魚精看到三太子在緊急關頭出現,又驚又喜,說:“剛進去。少主你可要小心,這人功夫了得。”
“看得出來。你帶著大家出去療傷,我來收拾那混蛋!”小白龍正要飛進洞裏,忽見一股氣流以排山倒海之勢噴湧而出。小白龍身後是一幹受傷的蝦兵蟹將,形勢不容他多想,急忙運足全力雙掌推出,硬是接住了那股氣流。威力無匹的氣流激蕩開來,撼在龍淵閣四麵石壁上,整個石洞登時劇烈顫動好像發生了地震,洞頂掉下無數大塊小塊的石頭,砸得蝦兵蟹將們抱頭鼠竄。
“這裏要塌了,全部退出去!”小白龍大喊,引著數十兵將飛快逃遁,幸好走得快,最後一人後腳甫一離開龍淵閣,洞穴瞬間坍塌,塵埃泡進海水裏使得方圓數百米一片渾濁。
章魚精有點僥幸地說:“也好,壓死那廝!”
小白龍盯著那渾濁的海水,說:“沒那麼容易,小心點。”
話音剛下,一隻光圈旋轉著從廢墟中射出,小白龍冷冷哼了一聲,單拳憑空一抖,一圈水紋以拳頭為中心往上下左右擴散,形成一堵堅固無比的“鐵牆”,硬是把光圈反彈了回去。
一條人影箭似的由濁水中射出,一手抄住光圈,另一手往前一探,一支紅纓長槍好似毒蛇出洞般鑽向小白龍,寒鐵槍頭甫一點中那圈水紋,“鐵牆”當即瓦解。小白龍往後拗腰,紅纓槍貼著胸刺過,使槍那人也收不住勢,直奔到小白龍跟前。小白龍不等直起身子,橫著身飛起一腳,正中那人肚腹,硬生生把他轟得倒飛出去。
小白龍立起來的時候,那人影早已穿過渾濁的海水,往海麵上遊起,依稀看清這人一身黑衣,頸上套著一個銀環,想必剛才那光圈就是這個。他一手持槍,一手拿著一本頗厚的書,令人吃驚的是他雙腳蹬著一雙帶著火焰的小輪子。
“風火輪?”小白龍怔住。這麼說果真是哪吒三太子了。他手上的書是從龍淵閣盜出的吧,究竟是什麼書,拿去做什麼?
章魚精急紅了眼,要帶眾兵將追出去,小白龍一手橫擋在她麵前,說:“你們不是他對手。我去。”
章魚精猶豫片刻,道:“還是別追了,少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你怕我打不過他呀?”小白龍揚了揚眉毛。看著一片廢墟的龍宮和倒在地上傷的傷死的死的兵士,眉頭又皺了起來,轉身,往上浮起。
“少主,別走啊!”章魚精跌倒,“當年東海三太子就死在那小子手裏……”
小白龍低頭看著跌倒了一片的眾兵將,堅定地說:“你們不明白,我是龍,不能退。”
“可是……”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小白龍笑笑,“若是我不幸出了什麼事,你們到一個叫子規鎮的地方,找我大師兄。”
“……”
出了海麵,小白龍浮在水麵上極目四望,隻見不遠處漂著一扇木門,不見人影。
人哪去了?小白龍思忖間,冷不防背後響起一把冷冰冰的聲音:“在這。”
小白龍一驚,轉過身,眼眸裏倒映出一張麵孔。
竟是那天在子規鎮大橋上遇上的那個少年。
子規鎮。
食人魔怕鞭炮。這話在小鎮上傳開之後,直接帶來兩個影響。首先是所有人都買了鞭炮,鞭炮成了大家居家旅行殺人滅口的必備之物。衙門裏的捕快衙差索性把它當成新式武器,丟了刀槍劍戟不用。老百姓更不用說,把一串鞭炮往脖子上一掛,東遊西蕩走南闖北百無禁忌。第二個影響屬於廠家。鞭炮一時洛陽紙貴供不應求,生產商乘機哄抬物價,一掛鞭炮賣得比非典時期的一瓶醋還貴。許多人看到有利可圖,紛紛辦廠,做別的生意的也紛紛轉行著手鞭炮生產——有個酒鬼老在半夜三更摸進人家酒店偷酒喝,一天夜裏他照例潛進酒店抱起酒壇就往嘴裏灌,結果吞了半壇火藥粉當場斃命。大量鞭炮廠夜以繼日生產大量鞭炮,不多久,鞭炮堆積如山供過於求,以原來升值的速度迅速貶值,變得一文不值,一夜之間無數商家破產,最後大家不得不集體焚毀多餘的鞭炮。其爆炸威力駭人,整個地球為之顫動,於是有了東非大裂穀。
這是後話,按下不表。
唐僧一行在與食人魔一役中表現出色聲名雀起,一時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衙門的縣老爺親自來到“沒有客棧”,對他們進行了所謂的親切的慰問,表現了基層幹部對老百姓的深切關懷,做到了貫徹落實XX的XXX。當聽說唐僧還是大唐王朝派出的取經和尚時,縣令更是倍加敬重,讓他們搬到了驛館裏住。
忻欣使用了前所未有的巨型防護罩,堅持了大半個時辰,元氣大傷,本該找個樹林休養,可雨還在下,隻怕在樹林裏養好傷又淋出個感冒發燒來。好在縣令每天差人送來大量人參鹿茸給她當飯吃、靈芝當柴燒著煮人參湯喝,忻欣傷勢恢複奇快。
豬八戒看著驛館每天都送來人參鹿茸,雖然沒受傷,但想想不吃白不吃,也吃上一份,可不知是他命賤吃不了名貴東西還是虛不受補,吃了之後上吐下泄像吃了毒藥。唐僧覺得自己應該發揮關愛徒弟的本色,沒日沒夜守在豬八戒床邊和他聊天,結果豬八戒一連昏死了幾次。
戰後的第三天,驛館。悟空回來了。唐僧、忻欣和豬八戒一同迎出來,唐僧第一句就是,悟空你洗澡了沒有?
“啊?”
“不必吃驚,中國人見麵就問‘吃了嗎’,所以為師來點有新意的,怎麼樣,夠不夠創意,我想了整整一夜啊!”
“……”
豬八戒問悟空:“問到了沒有?”
“什麼?”
“空間震蕩啊。你不是回去見菩提老祖了嗎?他怎麼說?”
悟空笑笑,說:“他也不知道。”
“靠,那還做什麼神仙,叫他回家養豬吧!”
“神仙而已,又不是電腦,就是電腦,也不一定查到所有東西。”
“……”
悟空又道:“我剛才回到過沒有客棧,聽說前天這裏出現食人魔了?”
忻欣點頭,然後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悟空聽完之後,望了望外麵陰沉沉的還在下雨的天,道:“外界其他地方一切正常,沒下雨,沒有空間震蕩。目前隻是子規鎮一帶不斷降雨。陰陽界的怪物大多是見光死的,所以它們隻在這附近出現。不足為奇。”
豬八戒道:“你是說,如果陰陽界真的出現缺口,那這缺口可能在子規鎮附近一帶?”
“嗯。小白龍當初也說過,快入冬了,不該老是下雨的。一連下了好幾十天雨,是件非常反常的事,當時我就覺得小白龍知道些什麼,隻是他不說。”
“他,哼,整一奸臣。”豬八戒重重哼了一聲。
外頭人聲喧嘩,有一婦人急匆匆闖進了驛館,結果被衙役攔住,雙方發生口角。
豬八戒往外瞄了一眼,道:“這女的好像在哪見過?”
悟空沉吟道:“是章魚精。”
“對,想起來了,在望風號見過她。她來做什麼?”
悟空有種不詳的預感,命令衙役放章魚精進來,章魚精一進門口馬上跪倒在悟空麵前,泣不成聲。
“怎麼了?起來說話。”忻欣看著她哭聲成這樣,自己都有點傷心。
章魚精依然跪在地上,嗚咽著說:“咱少主他……遇害了!”
“啊?!”所有人大吃一驚,包括悟空。
悟空扶起她,問:“誰幹的,到底怎麼回事?”
“哪吒那廝!他好狠毒啊,把咱少主的龍筋都抽掉了……”
《靈台》第七卷 看似無所不有,卻是一無所有
悟空、八戒隨章魚精來到西海,看到了小白龍的屍體。
小白龍躺在龍宮破敗的門口,門前聚了數百傷殘兵將,哭作一團,不知是哭小白龍還是在哭他們自己。小白龍臉上已呈現出紫色,顯然死了一些時間了。
雖然豬八戒平時和小白龍話不投機,但心裏還是視他為師弟的,所以看了這光景心頭還是湧上了一陣難過,不禁長歎一聲。
悟空臉上沒有表情,伸手摸了摸小白龍脊椎,又翻了翻他的眼皮,然後站起來說:“還有得救。”
章魚精和龜丞相聞言大驚,隨後又大喜,雙雙跌倒在悟空麵前,求悟空想法救活小白龍。悟空淡淡的說:“他是我師弟,我當然要救。”
豬八戒看到悟空臉上沒有了平素的笑,知道他心裏一定充滿憤怒。悟空屬於那種用平靜來表達憤怒的人。
“該怎麼做?”豬八戒問。
“龍筋確是被抽走了。”悟空緩緩道,“但魂魄是在八九個時辰前才被牛頭馬麵勾走的。地府規矩是,魂魄下去之後滿十二個時辰就喝孟婆湯過奈何橋,轉生投胎。我們可以趕到地府把他的魂魄要上來。不過……”
“不過什麼?”章魚精緊張地問。
“即使他的魂魄回到肉身,也將是癱瘓的了。必須找回龍筋,接回去。”
章魚精拜倒在地,無比堅定地說:“龍宮上下聽憑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悟空掃一眼四周,目及之處盡是呻吟的傷者,搖了搖頭,說:“不必了,你留著安排人手救治傷兵,其他事情交給我。”
“……是。”
豬八戒問:“敖閏呢?”
“主公去了東海……”
“哈,他溜得倒蠻快的,這樣子當什麼老大!”
“主公去了東海求援,但估計援兵是來不了的了。我剛剛收到線報,東海南海水晶宮都被哪吒那廝掃了。他在東、南海的龍淵閣找不到要的東西,才到西海來的。”
悟空問:“他也是衝著西海龍淵閣來的?”
“沒錯。”
“拿走了什麼?”
“一本書。”
“什麼書?”
“不知道。當時形勢逼人,來不及看。”
豬八戒打哈哈道:“看來那小子還是個知識分子啊,怎麼現在的人都是有知識沒素質的了。”
“……”
悟空吸了口氣,對章魚精和龜丞相說:“我得辦事去了。你們照看好這裏,記住,好好存放著小白龍的肉身!”
上了岸。
漁夫還在海邊吟詩:
啊,大海!
你******是多麼大!
大啊大,比什麼都大
……
豬八戒吃驚地說:“猴子你看,又一個知識分子,果然是時代不同了。”
悟空眺望海天相接處,緘默不語。
“在想什麼?”豬八戒問。
悟空說:“你看眼下這片藍天碧海,一副太平盛世的派頭,可誰又知道這裏裏外外隱藏了多少災難和殺機!佛曰:世間虛空相,虛空亦無相。”
“原來你也是讀書的啊!”
“……”
“沒話說了?那我說了,哪吒這人你知道吧?”
悟空說:“當年哪吒鬧海,抽了東海龍太子敖丙的龍筋,民間誰人不知?隻是不知道今時今日為什麼變得這般暴戾凶殘。把當初的手段施在了小白龍身上。”
“什麼變得暴戾凶殘,根本就是沒變。”
“當年他年少氣盛,而且敖丙素有暴行,殺了也情有可原。現在他長大了,不同。”
“我說是相同的。”
“暫且不說這人了。下地府辦正事。”
悟空把土地公公喚了出來。這海邊的土地公公與別處的不同,皮膚幹燥像樹皮,雖然與他的年紀相幹,但主要是長年累月吹著又鹹又濕的海風所致。
悟空向老頭鞠了個躬,道:“老公公,我們想到地府,麻煩你老帶個路。”
土地公公昂起頭,一臉茫然,問:“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豬八戒心想這下糟了,叫了個聾子上來。於是大聲道:“我們!要!下!地府!”
老頭兒聽明白了,大聲回答:“地府?那地方可不是隨便去的!老朽不能為兩位帶路!”
悟空又鞠了個躬,道:“麻煩你行個好。”
老頭兒強得很,說:“不行!”
豬八戒心忖這家夥又聾又倔,懶得跟他說,索性使用武力,一手把這不足三尺的老頭兒提了起來。老頭兒雙腳淩空亂蹬,嘴裏不住地喊:“怎麼能欺負老人家!怎麼能欺負老人家……”
豬八戒大聲道:“不是欺負你,是請你幫忙。你幫不幫?”
老頭兒不撓不屈,道:“不幫,不幫,幫不了。”
悟空想了想,伸右手對著大海,手掌輕輕往上一抬,海裏即時爆起一道水牆,如海嘯時的驚濤駭浪,蔚為大觀。
老頭兒看呆了。
悟空淡淡一笑,湊到他耳邊問:“老人家,我再問一次,方便與否?”
“方便,方便。”老頭兒用衣袖抹著額頭上的汗,“助人乃快樂之本,哪有不幫之理!”
豬八戒把他往地上一扔,道:“神仙的骨頭也有賤的。”
老頭兒從地上爬起,問:“說什麼,我又沒聽清楚!”
“我說,你長得比我還帥啊!”
“不敢當,那是當年的事了!”
“……”
悟空和豬八戒好不容易下了地府,可又在地府門口被卡住了。一個小鬼從門裏喊出來:“暗號?”
豬八戒罵道:“什麼暗號?靠,糊弄人啊!”
小鬼不理,隻管喊:“暗號?”
“有沒有提示?”豬八戒問。
“兩句話十四個字。”
“……”
“說不出來是吧,滾!”
“靠,豬爺爺把你的門給砸了!”
“砸門?你唬誰呢?這門比日本人的臉皮還厚。有本事你試試看!”
“真的不告訴我?”
“白癡,沒見過你這麼蠢的人!告訴你還是暗號嗎?老子偏不告訴你暗號是‘夢遺落在草原上,月經常掛在天上。’”
“……”
“快說暗號,不然滾蛋!少囉哩囉嗦!”
豬八戒搖頭晃腦吟道:“夢,遺落在草原上;月,經常掛在天上。俺文明人,給你加了標點符號,快開門。”
門開。悟空和八戒進裏麵。看到守門的兩個小鬼,一個愣頭愣腦的,一個呆頭呆腦的。這時那呆頭呆腦的指著那愣頭愣腦的說:“你怎麼告訴他們暗號了?”
愣頭愣腦的說:“我沒有啊!”
“有,我聽到你剛才說‘老子偏不告訴你暗號是夢遺落在草原上月經常掛在天上’。”
“是啊,我當時明確說明是‘偏不告訴’他們,這你都聽不懂?白癡,沒見過你這麼蠢的人!”
“……”
為了不被發現,引起無謂的事端,悟空施了隱身咒,一般小妖小鬼無法識穿。
豬八戒第一次到地府,像陳奐生進城看啥都新鮮,原以為傳說中的陰曹地府是陰風陣陣黑氣彌漫刀山油鍋暗無天日的樣子,進來一看禁不住大失所望,若不是他真切地知道這是地府,還以為現在還在陽間呢。
地府的天沒有太陽,隻有白雲,厚厚的一大片,而且壓得很低,這種低不是指距離上,而是感覺上,豬八戒好幾次都感到上麵的天似乎壓到頭頂,但抬頭一看,發現隻是錯覺。最讓人震驚的是地府裏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無不跟人間一模一樣,隻是林中沒有飛禽走獸;河中無水無魚,露出幹涸的河床;街上沒有人,路上沒有人,屋裏沒有人,四處都看不見一個人影——除了悟空和八戒自己。死寂的山,幹涸的河,空蕩蕩的大街房屋,構成一個孤寂的世界。
悟空和八戒此時走進空無一人的大街,隻見家家戶戶店店鋪鋪都敞開著門,像在等待誰的來臨。門前盡是琳琅滿目的招牌幌子,定格似的動也不動,因為沒有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