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搞清潔的農民工把京城的大街小巷搞得烏煙瘴氣。街道上,無家可歸的流浪者,被搞清潔的農民工的掃帚喚醒,像夢遊一樣的遊蕩著,恰好隱藏了武老大的可疑行徑。
有一段路,武老大是跟著一個流浪者走下去的。這個流浪者和武老大的年齡個頭很相仿,隻是衣服像是撿來不長時間,看著比武老大的還新。流浪者發現武老大跟著他時,想擺脫,就加快腳步。走了一會兒,回頭一看武老大還在身後,他就放棄大道,進入了小街道。再回頭看,武老大還在身後。他停下來不再走了,想試探一下武老大是不是專門跟著他的。他坐在了地上,像是很無聊地踢著一個垃圾箱,玩得還很投入。武老大也坐在他不遠的地方,想象著見了樊四,先吃點東西。武老大一想到吃東西,就不想再坐著了,咬著牙想:兵貴神速。這個詞真實的含義武老大理解得非常透徹,也是他在街頭賣燒餅時屢屢逃脫城管的圍追堵截的製勝法寶。
武老大猛然站起身的動作,驚嚇了流浪者。流浪者被這突然的動作,驚嚇得失去了判斷能力,本能地爬起來,向前奔跑起來,直到拐進了一個胡同,消失在武老大的視線中。
樊四六十多歲,租住在京城中心區外,城邊上的一個城市不城市農村不農村的混合區,以買煮熟的狗肉維持生存。在山東老家時,他的職業一半是農民,一半是屠夫。人民公社時期,他就偷偷宰殺活的或者死的狗掙點零花錢,還為偷偷宰殺一頭老得不能耕地的生產隊的牛,被認為分牛肉不平等的社員告了密。公社民兵隊長來著七八個民兵,大清早就把他從被窩裏拉出來,五花大綁。他的脖子上掛著牛頭骨,被荷槍實彈的民兵押著,一個村莊一個村莊地徒步示眾、遊鬥。前麵跑著後麵跟著好幾夥半大的孩子,好奇地跟著跑了幾十裏路。他們第一次看到把肉啃幹淨的牛頭骨,還能聞到香味。
包產到戶後,樊四光明正大的以屠宰為業,在當地致富了。幾年下來,給啞巴兒子也娶上了媳婦。兒媳婦進門不久,村裏就傳出了他和兒媳婦搞上了。他為了避嫌,帶著兒子和兒媳婦進了京,加入了早期進城謀生的小商販的行列。
武老大來京城就是受了樊四的影響。他一直都記得樊四回鄉,手上的戒指就有四個。村民傳言說十個手指上都有,武老大為此還給人爭論過,說:“我親眼看到的還有假嗎?要是騙你,我就是狗養的,一共四個,一個手上兩個。”
武老大帶著一隻手上戴著兩個金光閃閃戒指的夢想,開啟了他的京城的夢幻般的謀生之路。他到京城後,卻不知道怎麼才能掙來金戒指,也不知道怎麼找工作,上哪兒找工作,感覺京城到處都是樓也沒有土地可種。他總是望著高樓發楞,不知道大樓裏出出進進的人都是幹嘛的。
他在白天在火車站周邊轉悠,晚上就在車站廣場睡,反正來時帶著一條娘給他縫製的新棉布被子,足足裝進去了十斤新棉花,再加上他強壯的身體,足以對付京城最冷的夜晚。他記不清楚過了幾天,他的腦子終於開竅了。他餓的時候就在路邊買兩個燒餅吃,吃了幾回覺得和老家的燒餅差不多,感覺上麵的芝麻還沒老家的多。
接著的幾天他留心著人家是怎麼做的燒餅,什麼時候來街邊的,什麼時候走的。有時候賣燒餅的也不固定在一個地方,他就四處找。一次,賣燒餅的拉著裝著烤燒餅的爐子跑了,他跟著跑了很遠,最後消失在一條小胡同裏,他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才想起還要回火車站去。結果忘記了路,找到半夜才找到火車站。
他總結出賣燒餅也能掙不少錢,他這幾天就花了不少買燒餅的錢。他想:隻是得有一輛能拉的車,還得有個爐子,剩下的東西,都好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