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澤一邊閑閑地說著一邊拉著洛水的手往外走,兩個人在臥室裏要穿戴整齊,洛水的穿衣動作簡直就是閃電速度,先自己穿戴整齊,看季澤還衣衫不整的樣子,便湊過去幫他扣外套的扣子。
她幫他扣扣子是想著被阿姨看到自己兒子衣衫淩亂會懷疑到她,所以一心一意地幫他,心亂如麻導致動作總是出錯,她緊抿著嘴反複努力著,季澤低頭看著她,在壁燈溫柔的光線下,她濃密的長睫皮形成厚厚的影,鋪成她年輕白嫩的臉頰上,看起來特別的溫情,這像極了季澤一直夢想的畫,他很小就想要這樣的家庭生活,老婆是這樣的,溫柔如水的,與世無爭的,愛他的,可以讓他從外麵回來,渾身放鬆。
這樣想著,就止不住拉著她正忙活的手往嘴唇間送,洛水還在小聲說:“別胡鬧了,快穿好衣服去開門。”
季澤笑道:“一起去啊。”
“我不去了,我藏在臥室裏,不要讓你媽知道我在這啊。”仍是小聲的說話,小老鼠似的。她沒有勇氣在這種狀態下麵見未來的準婆婆。
她知道中國的大部分老人都很傳統古板,不管年輕一代變得多麼時尚新潮,老人也仍然希望自己的兒媳不是隨便亂來的人。所以她不能這樣的情況下去見老人,剛才接了電話不回答已經很不禮貌了。
季澤也明白她的心思,用手指刮了刮她白嫩的臉蛋,笑道:“好吧,你就呆在臥室裏吧,你放心,我把房間門反鎖,我媽進不來的。”
洛水也正擔心老人查房,聽到季澤這麼說,總算安穩了一點,點點頭,小孩似的先跑到浴室裏躲起來,然後探出頭讓季澤關門出去,等到季澤笑著把門反鎖上後,她又不放心,走過去,確定反鎖好了,才回過身來。
她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晚上十二點了,老人這麼夤夜相奔,季澤又說他母親很少過來的,那肯定是大事情。洛水這樣一想著,便在椅子邊坐不住了,重新躡手躡腳地回到臥室的門邊,貼著門板聽外麵的說話聲。
她像個在深夜裏聽電台的人,隻聽得到對白,自己從人物對白裏揣度說話人的神情和心境。
金紅英的聲音傳過來:“你怎麼回事,打你電話關機,在外麵按門鈴按了好半天,我還以為你不在家。”接著是季澤的聲音:“媽,都快晚上十二點了,我明天大早上的飛機,都準備洗澡睡覺了。”金紅英狐疑的聲音:“你帶女人回來了嗎?”
洛水聽著心裏一驚,想著金紅英嘴裏指的這個“女人”是指她,還是指別的女人?季澤在她之前,有女朋友,也可以理解,但是聽到這句話,她的心裏還是止不住食醋一樣酸酸的。
季澤卻笑了笑,說道:“媽,我現在不是有女友了嗎。”金紅英鼻子裏哼了一聲,笑著道:“你說洛水啊,你對她是真心的嗎?”“當然是真心的。”
洛水聽著季澤的話,感動有如水波又在心裏泛起漣漪。
金紅英又笑著道:“兒子啊,媽問你,你真打算娶洛水啊?”洛水有點發征,想著在金紅英的心裏,好像她和季澤的交往,在老人的眼裏,一直是場遊戲嗎?那麼季澤是怎麼想的?她好像刮著彩票期待中獎的人,一顆心開始怦怦的跳。
季澤認真的聲音:“當然要娶。”
坐在客廳的金紅英也有點發愣,她站起來,挨著兒子坐得近了一點,認真看季澤一眼,開始絮叨開來:“我一直以為你是圖新鮮,一時興起,這個真要到談婚論嫁了,可要慎重,洛水長得是不錯,不過,你和她在一起不太合適,她家裏情況我也不了解,現在沒調查,不過見了幾次,感覺這姑娘太小家子氣,為人處事有點摳摳索索,帶不出去,比如剛才吧,我找你不著,向你姐要了她的電話號碼,好不容易打通了,我剛張嘴說一句呢,那邊居然沒聲沒息,你說這算什麼事?長輩的電話想撂就撂的嗎?”
洛水聽得緊張起來,想起剛才,自己的確是沒敢回話,不由十分的自責和懊惱,隻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光,可是做過的事也是潑出去的水,想彌補也彌補不過來。
“媽,那肯定是洛水太激動了,她一直跟我說,她看到你就很緊張,現在找個怕婆婆的女孩少了,媽,你惜福吧。”
“哦,是嗎,她看到我緊張,以後會聽我話?唉呀,你一個人在那裏傻笑什麼?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媽?”
老人一臉疑惑地看向兒子,季澤才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臉,他是因為想到了臥室裏藏著的洛水,才不自覺地笑起來的。
如今聽到老人這麼問起,便否認道:“我笑了嗎?”
老人又看了一眼兒子,繼續呶呶不休地道:“你啊,和洛水不合適,她那樣的,作女朋友還可以,娶來做老婆太累,媽活了一輩子,看一眼就看明白了,洛水啊,屬於那種老實呆在家裏沒本事的女人,不適合你啊,你呢,適合找一個——”
“媽——”季澤打斷了金紅英的話,洛水在房間裏聽著心裏針紮一般的難受,季澤好像隔著門也能看到她的神情似的,頓了頓,轉開話題道:“媽,你這麼晚找我什麼事?”
“唉——”老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一聲歎息讓客廳的季澤臥室的洛水都悚然心驚,季澤原本幸福得有點飄飄然的思緒也冷靜下來,他緊張地等著老人說話,就好像盯著馬上要潰敗的洪水提壩,隨時準備堵上。而洛水呢,她隻感覺自己站在一個巨大的秘密麵前,隻在台上的帷幕一拉開,她就洞悉了。
老人對著客廳的一個花瓶呆了一會,才皺著眉道:“還不是為了你姐的事!”
洛水呆了一呆,想著阿姨這麼晚跑過來,說季琳姐的事?
金紅英又在客廳裏說話了:“做父母的,一輩子都是為兒女操心,你說你姐的婚事,當初我反對她和徐靖在一起,到後來,想著她真想嫁徐靖也算了,我們家多給點錢吧。”
洛水更加納悶,季琳的母親後來同意她和徐靖交往了?
季澤卻打斷了老人的話:“媽,姐和徐靖不合適。”
“我知道,你當時不也說了,可是我總想著,作父母的,兒女婚事反對得厲害了,逼著你們娶我們,嫁我們中意的人,以後萬一不幸福,你們要怪在我們頭上的啊。”
洛水聽著,突然有幾分釋然又有幾分感動,想著可憐天下父母恩,晚點她要給自己媽媽打一個電話,金紅英對兒女婚事是這樣的看法,如果季澤堅持娶她,也許她真能嫁到薑家呢。又想起剛才季澤說的話,他說對她是真心的,願意娶她,洛水一顆心不由歡喜起來,側身站在門板後麵,臉上也靜靜有了笑容。
季澤卻又說話了:“媽,姐現在都要和金凱瑞結婚了,你再說徐靖做什麼。我明天真要出長差。天晚了,你——”
老人卻連珠炮說道:“就是因為她現在要嫁到金家了,我才著急來找你的!今天晚上,本來和幾個姐妹在搓麻的,結果其中有一個認識金家人,我一打聽,這下不得了,那金凱瑞——吃喝嫖賭樣樣都精!媽怕季琳以後嫁過去不幸福啊,季琳在家裏,我不能當著季琳的麵和你商量是不是,所以這麼晚才十萬火急跑過來的。”
洛水聽著就呆了,她貼著門板站著,隻覺得整個人站成了一截木頭,老人剛才說的話在她耳朵邊嗡嗡地響“那金凱瑞——吃喝嫖賭樣樣都精”。
季澤極快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兩隻手插在褲子口袋裏,麵如寒玉,冷得厲害。
金紅英想著兒子也是剛得到這個消息,又歎息著說道:“季澤啊,你說當時,媽是不是做錯了,早知道金家小子是這樣的人品,我寧願她嫁給徐靖啊,我當時就不會同意你——”
“媽!”季澤卻突然大聲打斷了老人的話,金紅英嚇了一跳,對他責怪道:“你那麼大聲做什麼?”
季澤才平緩了聲音,對老人安慰道:“媽,你這是胡思亂想,年輕人沒結婚前總會在外麵胡鬧的,男人結了婚不就收心了嗎?而且,凱瑞都答應我了,說他很喜歡季琳,娶了季琳,他以後不會再像從前的。他都對我發過誓了。”
“真的?”老人的聲音將信將疑。
“媽,我幾曾騙過你,你不要在外麵聽風就是雨的,行嗎,女婿什麼樣,你看看他父母不就知道?那麼好的家庭,怎麼會出壞人?媽,我真的累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送,你爸的司機送我過來的。”
“那我送你下去。”
然後說話聲沒了,聽到開門的聲,腳步聲,漸行漸遠。
洛水征了征,心裏感覺怪怪的,疑惑就像水泡從她心底汩汩地鑽出來,她隻覺得自己在霧中行走,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她的兩隻腳都站麻了,外麵響起季澤的腳步聲,她便立馬站起來,重新到床邊去給季澤理衣物去了。
聽到季澤推門進來的聲音,洛水才抬起頭,征詢地望向季澤。
薑季澤原本一臉的烏雲,嘴唇咬著一枝煙,好像心情並不好。可是看到洛水的眼神,他臉上突然就有了光彩,好像施了魔術似的。走到她麵前,把煙夾在手上,對她笑道:“噯,理了這麼多衣服啊。”
他隻拿了最上麵的兩套換洗衣物放到行李袋裏,對她笑道:“我少拿點衣服過去吧。”
洛水奇怪道:“為什麼啊,我都理了那麼多。”
季澤看著她,好半天,才輕道:“傻瓜,我少拿點,我就可以早點回來啊。”
洛水心裏就暖暖的,回想起剛才聽壁角聽到的話,一顆心因為感動就有了一些變化。她看了看房間四周,紅木家具在燈光下發出葡萄酒一般的光,地板也像玻璃似的發著亮,麵前的男人優秀俊逸,對她又海一般的深情,她突然不想再重複從前的相處了。
一個女人動了情,就會處處替對方開脫解釋了,更何況,她隔著房門聽著,未免也是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未來婆婆都信了兒子的話走了,她又有什麼理由不相信?沒有實憑實據,再像從前一樣咄咄逼人的質疑季澤,她都覺得對不住他對她的深情。
不過,因為和季琳的友誼,她還是問了:“金凱瑞真的很壞嗎,如果很壞,季琳姐不能嫁給他啊。”
季澤一枝煙已經抽完了,他又點了一根,吸了兩口,笑道:“凱瑞人不壞,你不要像我媽一樣瞎操心,我看人眼光不錯的。”他又看了看那堆衣服,一個字一個字地笑道:“你今天真的來理——行——李了啊?”
“理行李”三個字,他故意說得慢慢的,好像從一個老盒子裏緩緩抽出的絲線。
洛水知道他的意思,回過味來,想著自己真傻,回想起來這之前,他看到她同意了,就特別的高興,回到家就把手機關機了,她彎了彎眉眼,學著他的腔調打趣道:“是啊,不像你啊,不是真的想要我理——行——李。”
季澤就樂了,抱她在懷,很誇張地親了她一下,笑道:“等我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洛水就含笑看了季澤一眼,他衣冠楚楚,眼裏很平靜,明顯激情沒了,他好像碰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以致於身體的情欲也就奇跡般的消失了。
她和他也差不多,情欲就像潮汐,來得快,退得也快,她冷靜下來,還是為自己剛才的激情後悔,如果那事真做了,現在她肯定在後悔的,感情是一回事,理智是一回事。
季澤可能是一直站著有點累了,到後來索性也在床沿上坐下來,一隻手抱著洛水的肩膀,一隻手在吸煙。
洛水看到他很不講究,坐在她剛疊好的衣服了,便小聲提醒他,季澤卻笑了笑,握著她的手捏了捏,身體卻一動不動,隻是含笑看著她。她水晶般清亮的眼睛,有如冬天深山的湖水,幹淨清新。
在桔子紅的燈光下,洛水不好意思和他對視,互相望了不到一秒,便低下頭去了,季澤仍舊不作聲,甚至在心裏歎了一口氣,想著她雖然剛開始接觸他是心裏有著小算盤,可跟他比起來,她簡直單純得像山裏的溪水,原野上的風。
洛水看著季澤悶聲不吭地直顧抽煙,便提出要回去,季澤聽她說要走,也沒有挽留她,點了點頭,送她回去了。
第二天,洛水打電話要去送季澤,季澤卻告訴她已經開車到去機場的路上了,洛水也隻好放棄了。
季澤出差的半個月裏,洛水無所事事,幸好季琳忙著結婚的一切事情,基本上天天要拉著洛水出去采購轉悠,洛水也不無聊了。
薑家除了給季琳買了建婚房的地,還給金凱瑞買了藍博基尼的跑車。
接下來的時間,洛水又陪著季琳去了她的準婆婆家,老太太是個惡婆婆,當著她們的麵,說季琳的婚紗照不如她兒子的好看。季琳很傷心,洛水因為這件事對於她婚後的生活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