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最可怕的殺手,這一名號,果然名不虛傳!
辛鐵石勉力用長劍支住自己的身軀,卻禁不住一口鮮血噴出。
金衣侯大劍遙指,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傳說連柳月刀與解憂刀都做了你的朋友,我本以為像他們這樣眼高於頂的年輕高手,是不會結交庸才的,看來是我錯了。那就索性殺了你吧。”
銀衣劍揮動,一陣獵獵的銀光從劍身上剝離而出,宛如層層絹衣飄帶,附著在劍周。這便是金衣侯獨特的劍氣:劍衣。
金衣侯劍勢一引,那些錯亂的銀光倏忽之間聚合成一柄柄透明灼亮的劍形,破空向辛鐵石飛了過去。
辛鐵石強提了三四次真氣,方才勉力將那柄長劍提起,卻聽一聲大響,一柄光劍貫空而來,猛力撞在他的劍身上,長劍立即脫手而出,跟著兩柄長劍嘶然飛至,辛鐵石一陣踉蹌後退,就聽奪奪奪一陣輕響,光劍依次插在他身前的土地上,排成整齊的一行。
辛鐵石臉上變色,顯然,金衣侯還是手下留情,否則以他對這虛空劍氣的精妙操控,隻怕隻需一柄就可以將此時的辛鐵石格殺!
淡淡的,閻王神醫的聲音傳了過來:“你想不想恢複武功,替自己爭一口氣?”
辛鐵石苦笑道:“恢複武功?你別逗我開心了。”
閻王神醫道:“你過來。”
雖然閻王神醫醫術極高,但要頃刻之間將他這殘敗之身治好,恢複他的武功,辛鐵石還是無論如何都不相信的。
畢竟醫術隻是醫術,而不是法術。
但閻王神醫此前的一番話讓他極為拜服,此時情不自禁地走了上來。
人到了絕望之時,都免不了要相信奇跡的。
閻王神醫取出幾根尖尖細細的銀針,他的手仿若蘭花一般,這銀針夾在他尖長的手指間,就宛如玉蕊冰絲,隨著閻王神醫手微抬處,一齊刺進了辛鐵石後頸脊椎間隙裏。
立即一股尖銳的痛楚順著脊髓直達於大腦深處,辛鐵石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嘯,一時隻覺周身都仿佛置身在烈火之中,幾乎被烤成了碎片。他身子不住地顫抖著,那些銀針隨著顫抖緩緩向脊椎深處鑽去,每多進入一分,他的痛苦就增了幾倍。
辛鐵石的嘶嘯聲漸漸變成了蒼狼的悲嗥。但這極度的痛楚卻將原先那些刀傷、劍傷、掌傷的痛楚一齊壓下,就連他那幾乎幹涸的真氣,也似乎被這痛楚激動,倏然強烈了起來。辛鐵石用力地握住寶劍,他忽然站了起來。
那痛楚仿佛是一隻鞭子,猛烈地抽擊著他。辛鐵石就覺得自己必須要做些什麼,來緩解這股狂暴的戾氣。
恍惚之間,他的臉色變成了一片血色,眼睛也重新赤紅!
他盯住了金衣侯。他胸中升起一股悶氣,一瞬之間隻覺眼前這個人可惡之極,必要殺之而後快。
突然間,他虎嘯一聲,連人帶劍化成了一股狂暴的紅色旋風,向金衣侯衝了過去!
金衣侯笑道:“這才像話。”他舉起銀衣劍一架,辛鐵石轟然撞在了劍身上。
金衣侯臉上閃過一絲訝意,辛鐵石這一劍竟然完全沒有了先前的疲乏,內力強悍暴烈之極,宛如隕石突降,幾乎將銀衣劍上的劍衣擊散!而辛鐵石的劍氣狂猛霸悍,一波連著一波,不住地向劍身上撞了過來,眼見他口中呼嘯連連,劍氣更是凶悍,竟似沒有盡頭一般。
金衣侯真氣一提再提,卻仍是抵擋不住,情不自禁地退了半步。
兩人劍氣鼓湧,直激起連天洪濤,轟然跌落,就如玉山推倒一般。
辛鐵石倏然淩空躍起,一閃之間,寶劍耀電赤芒,怒卷而下。
金衣侯此時已完全沒有了先前的輕視,銀衣劍斜擺,層層劍衣連綿而出,就宛如一座巨大的劍之堡壘,將他全身護的嚴絲合縫。
辛鐵石一劍穿下,直擊在他的劍身上。
隻聽當的一聲大響,劍衣巋然不動。辛鐵石借勁淩空躍起,身子宛如大鷹般回旋盤舞,跟著又是一劍擊下。頃刻之間,連擊了十餘劍,一劍更比一劍淩厲,卻始終無法擊破金衣侯的劍之屏障。
金衣侯笑道:“技止此爾!”他的身子轟然怒衝而上,銀衣劍上的劍衣更濃,護著他猶如一座巨大的劍之宮殿,搖空衝舉。辛鐵石正要下刺,帶起無邊劍衣的銀衣劍已狠狠地撞在了他的劍上。
連綿的劍衣帶著久蓄的劍勢衝天而出,辛鐵石一柄劍哪裏抵擋得了?瞬間無數劍衣衝破了他的長劍,奪奪連聲響,都射在了他的身上。
辛鐵石啞聲嗚嘯,身子轟然跌落,一口鮮血噴出,身子忽然劇烈抽搐了起來。後頸銀針帶來的刺痛更甚,但他卻連半點真氣也已無法凝聚。
緩緩地,金衣侯將大劍重新抗到了肩膀上,衝著辛鐵石優雅地鞠了個躬,微笑道:“想必這一戰會讓你對我要殺你的決心有所了解,那麼……就趕緊證明自己的無辜吧。”
他再度轉身,對閻王神醫笑道:“驚擾了神醫,實在罪過。”說完,他長歌道:“大好頭顱今猶在,隻惜流年歲月改。試喚名刀斫頭顱,不倩紅袖空酒杯……”長歌未已,他踏著晃銀迭雪的湖波清月,漸漸走遠了。
辛鐵石心中湧起一陣悵惘,被這歌聲一唱,他身上的傷痛似乎輕了些,心頭的苦楚翻湧而起,一時不能自已。閻王神醫走上前來,在他的頸部前後左右拍了幾下,那銀針就猶如小蛇一般,扭動著從他的後頸彈了出來。
銀針才一離體,辛鐵石長出了一口氣,就覺身子空乏,心頭煩惡,連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他所有的力氣都仿佛隨著這銀針的抽出,完全抽離了身體。辛鐵石努力地張開眼睛,隻覺眼前一片恍惚,連那輪明月都看不清楚。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堅持不了多久,也許就是下一刻,他就會永遠睡去,再也不能醒來。
閻王神醫淡淡道:“想不到這個殺手倒很理解生死的精髓,‘頭顱要倩名刀斬’,倒能得我之三昧。”
辛鐵石幾乎哭了出來。他實在不明白,一個做醫生的,為什麼口口聲聲的都是死。這樣的人憑什麼叫神醫?他忽然很想走的遠遠的,再也不要見到這個什麼勞什子的神醫了。
他簡直就是閻王,而不是什麼神醫。再讓他“治”幾下,隻怕自己當真變成鬼了。
閻王神醫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放心,有我在,你變不了鬼。”
辛鐵石大駭,難道閻王神醫竟會傳說中的讀心術?
閻王神醫不再理他,道:“現在我先用針灸之術將你的傷勢遏製住,屏住你的氣血,免得飛血劍法引起的戾氣反衝心房,加重你的傷勢。然後再用草藥培養你的元氣,增補你失去的精血。等獵到懶龍血之後,我再將你這條胳膊治好。隻是這針灸之術有些疼痛,你且忍一下。”
辛鐵石點了點頭。
痛有什麼可怕?他斬斷了自己一條胳膊,然後又被閻王神醫如此惡整,幾乎丟掉了一條性命,還怕什麼疼痛?
閻王神醫放下背後的玉匣,打開來,抽出十幾根銀針,命辛鐵石在湖岸上躺好了,先下了八根針,將他的四肢釘住。辛鐵石就覺那針才一入體,自己就仿佛被點了穴一般,身體再也無法行動分毫。反正性命早就交在了閻王神醫的手中,管他要做什麼呢!
閻王神醫跟著取出幾根針來,頭一根針長一尺三分,閻王神醫提起來,緩緩從他的眉心插了進去。
辛鐵石隻覺心驚膽顫的,他眼睛緊盯著銀針緩緩落下,竟然完全沒入他的腦顱中。然後閻王神醫又取出一枚針,約兩尺二分,向他的心口插了進去。辛鐵石甚至能夠感受到自己心房波波跳動著,然後被這枚銀針緩緩刺破,再貫穿而入,雖然的確沒有半分疼痛,但親眼看著這些針刺進自己的身體,卻仍舊不免緊張。
閻王神醫一枚枚銀針刺下,分別貫入辛鐵石的腦、心、肝、脾、肺、腎、膽、腹,道:“我用玉陽針按先天八卦釘住你的內腑,再用青陰針按後天八卦釘住你的四肢,按照先天後天相生相成之理,隔絕你的氣血,使你的傷勢不會影響你的根本。隻是先天後天強行分開之後,便會滋生大痛苦,你要小心了。”
辛鐵石點了點頭,他尚不是很在意,突然之間,他吸進去的一口氣就宛如烈火一般轟然燃燒而開,隨著他一吸之間,滾滾怒湧,穿過喉管,直達肺部。然後在肺中化成極為細小的火舌,強行跟血液融合在一起。他的血液立時就沸騰起來,變成滾水一般,從身上那細小的血管開始,漸漸越彙越大,火山噴發一般直貫入心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