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深秋傍晚的陽光就像室內的冷光燈,照在身上讓人覺不到半點溫度,形同虛設。
溫楚上一節有課,晚到幾分鍾,結果來的時候隻剩靠窗邊的角落位置可以坐了——這當然不是其他老師有多積極,而是上個月會議室的窗壞了一直拖著沒修,結果拖到前兩天開始降溫,開會的時候涼風嗖嗖地往裏鑽。
裹緊自己身上的大衣,溫楚微微低頭,她一隻手捏著筆在草稿紙上隨手記下會議要點,時不時小聲地打個噴嚏。
過了個中秋回來她們高一年級組的組長換人了,原來的袁主任年紀不小,但節前檢查出來已經懷孕兩個多月有了二胎,眼瞅著接下來高一升高二事情開始多起來,學校領導多番考慮還是決定趁早換人,也好讓女老師後期養胎輕鬆些。
新組長是教務科長費了大功夫生生從高三年級組挖過來的,是位在校風評兩極分化特別嚴重的女老師,秦見紓。
指間的筆輕轉一圈安穩落回手裏,溫楚抬頭,目光落定在斜前方正嚴肅講話的秦見紓身上。
她站在那,眉眼如畫,潑墨淡雅卻又不失讓人眼睛一亮的飽滿色彩,微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黑色的細邊眼鏡,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優雅知韻。
溫楚很早就發現自己好像還挺喜歡聽秦見紓講話的,她嗓音很清,無論在何種場合對方說話都總透著一股特別的味道,有種不疾不徐的從容感。
以往溫楚聽秦見紓講話多在全校性質的教師大會上,今後……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兩年多自己都要在秦見紓手底下討生活了。
喝水的間隙,秦見紓把準備好剛印出來的學生管理條例分給兩邊,讓前頭的老師們依次往下傳,人手一份。
趁著傳資料這空檔,挨著溫楚坐的陳方美側過頭來小聲開口:“哎,你說這秦老師怎麼跟沒事人一樣,前兩天鬧的那事看起來一點兒也沒受影響,每天還很正常的上班下班……婚事黃了都一點看不出傷心的。”
溫楚眼皮一跳,下意識抬頭看了眼前方正彎腰跟其它老師說話的秦見紓。
她知道陳方美說的事情是什麼,這也不是秘密,最近幾天全校上下傳得幾乎是人盡皆知。
秦見紓有個談了好幾年的未婚夫,這大家都知道。
男生瘦瘦高高的長得斯文清秀,性格也很好,還總是往學校送花送禮物,好些老師都在下班的時候碰見對方開車到學校來接人。
可就在幾天以前,男方家長忽然鬧到學校裏來把秦見紓狠狠罵了一頓堅決要退婚,說他們家兒子娶不起這尊隻能供著的大佛。
學校,公共場合,還是工作單位,對方家長的這一行為等於是直接把秦見紓架在火上烤,給了她極大的難堪。
人後來雖然是被保安請出去了,但流言蜚語跟長了翅膀一樣早已火速傳開,說什麼的都有。
之後還有人說是因為秦見紓提了很過分的要求把男方媽媽氣進了icu,這才有前兩天這檔子事。
眾說紛紜,版本諸多,秦見紓本來就是學校裏的焦點人物,閑著看熱鬧的那些人自然也不介意再給她多添一筆劣跡,以充當茶餘飯後的談資。
陳方美這句話讓後邊的老師聽見,沒忍住也跟著插了句嘴:“要不然人家這麼年輕就評上了高級教師呢,心理素質好唄……”
聽到這,溫楚垂了垂眼。
她不喜歡參與這樣的討論,更何況正主就在會議桌前站著,索性在接過資料後小聲提醒:“還開著會呢。”
兩人這才意猶未盡地閉上嘴,繼而興致缺缺地低頭查看手裏剛拿到的條例。
比起個別老師的敷衍,溫楚將自己那份拿到手以後從頭到尾認真過了一遍,她發現秦見紓做事還真是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