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天際,一隻羽翼未豐的青鳥發著淡藍熒光,飛過一片雲舒長天。乍然一聲淒厲啼叫,劃破林間本來寂靜,竟然激得群鳥聞聲驚變,振翅而散。亂象過後,那青鳥亦不知去向,消失蹤跡。
而此刻林間的幾人,卻絲毫不敢放鬆精神。
樹蔭稀疏,濾下幾縷陽光。而在那最最幽暗的角落裏,立著四人,身著的衣物已融入陰暗的樹影。
殺戮對於刺客而言是常事,卻也是信仰。他們冷血,而以絕對的忠誠聞名天下。
然而,刺客如狼,武力難當百獸之王,卻能在夾縫中尋得生機,這靠的不僅是膽識、策略,更是先發製人,一擊斃命。
林中四人生得各異,而其中最水靈動人的名喚織梧,代號冰鸞。一襲黑棉布束身衣,衣角上繡著一朵難以察覺的黑色小荷花,背後團雲發髻高高盤起,為的是行動敏捷。雖隻有十七歲,但這次的刺殺卻已不是第一次。
“今日的行動,我們定要得手,為了東易國,為了正在水深火熱中為奴為隸的東易百姓搏得一絲生機。”五人中年紀最長的男子聲音低厚,雙目明亮修長,一股壓人的氣場在唇齒開合間悄然流露。
織梧從小孤身一人,四歲被東易皇帝親立的刺客團的團長,方馳撿回。除了方馳,她第一次在刺客團中所遇到的,便是麵前這瀟灑穩重,名叫楚逸遙的男子漢。因為殺人手段幹脆利落,人送名號——疾狼。
“狼哥,此話可算是多餘,我玄牛第一個讓北昆那幫狗東西,嚐嚐我老牛的鐵刃。”四人中身形最為健壯的粗漢道,他身手狠辣,力拔山河,人稱玄牛。
“北昆狗帝剛剛滅我東易,今日竟來歡活林圍獵,而東易百姓則在他座下民不聊生。今日便要給其以顏色。”第三位便稱靈狐,身形修長,以輕巧敏捷聞名。
織梧仰頭輕歎。東易和北昆為鄰國,自從昆帝登基後,對東易虎視眈眈。後昆帝吞並織梧的故國東易,百姓也被收為奴隸。
昆獻帝不僅秉承了先帝的陰狠,對待奴隸更是一如既往的殘暴。東易人被北昆人戲稱為“甕蟻”。甕蟻,甕蟻,甕中之蟻,隻能任人擺布、玩弄,膩了,隨手捏死也罷。東易百姓早已對如今的北昆帝恨之入骨。因昆帝酷愛奇珍鳥獸,所以這次的刺殺被命名為“殺獸行動”。
如此,若是北昆朝局動蕩,能為東易百姓博得自由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也能殺死這殘暴之君,報仇。
這偌大的林子,樹木參天,難見其頂。雖然在北方,潮濕的水氣卻使得那些交叉盤錯的巨大樹根上,生出一層厚而濃密的苔蘚。宛若蛇行於地表,看上去便多了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圍。但是,這些巨大樹植在刺客眼中,卻是天然屏障,讓他們的行蹤難被察覺。
楚逸遙舉頭望日,雖然日色藏於樹後,但根據日光投射的方向,他便能估計太陽所處位置。
“午時將到,昆獻帝的人馬也快到了。”楚逸遙輕撫下頜,那英俊的輪廓在陽光的映射下投入織梧的眼簾。
四人中,織梧雖然四歲便進入刺客團,但因年齡最小,資曆也不夠,所以她總愛微低著頭,如小鳥般環顧著周圍的一切。當然,包括眼前這個男人。
“來了,在西邊。還有二十裏路。”靈狐耳聰目明,將耳朵伏於地麵,好似一隻林中小獸。
“哎,小狐,你耳朵得多好使,才能在幾百兵馬中分辨出這皇帝老兒的小馬駒?”玄牛撫了下胡子,問道。
靈狐應道:“北昆雖也有良駒,但絕對沒有西北胡馬跑得快,而西蘭帝王前兩年將一匹從胡人處奪得的汗血寶馬贈予北昆。而這匹獨一無二的寶馬,自然歸了這魚肉百姓的北昆皇帝。”
“所以?”
“這匹寶馬異於常馬,蹄子踩踏相對重而紮實,速度更是比常馬要快些。所以在分辨馬蹄聲上,隻要找出頻率最快的,便是昆獻帝之馬,名喚長風駒”靈狐語氣溫和靈動,聲清細似初生嬰兒。
“哈哈,小狐妹妹真是能力了得,不愧是刺客團排名第三偵查者啊。”玄牛摸了摸腰間別著的兩把短刃,短刃上各刻有一牛頭,生靈活現,好像隨時都要高啼而奔,踐踏所向。
“還有十六裏。”靈狐道。
玄牛說:“幾日前我們放出風聲,說這高林之地有青鳥出現,想必那溜須拍馬的太子秦鈺必定勸服昆獻帝前來,看來他這次真的要自投羅網了,哈哈。”
“還有十二裏。”靈狐又道。
“各位,準備好,‘獸’要來了。”楚逸遙短短幾句,氛圍忽然冷如寒冰,四人目光灼灼,好像被觸及到腦中那根最為緊繃的神經。
林中遠處,一名身披金線黃袍,紋飛龍圖的中年男子正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之上。他雙眉濃密,眼目深邃而黑不見底,高挺的鼻梁和深陷的眼眶,一股帝王之氣流露。他就是上至王官大臣,下至市井平民見了皆要跪拜的北昆皇帝,秦熠。
“哈哈哈,父皇如此英武,今日看來,是要獵到那水冰青鳥啊!”帝王身邊,一個身穿朱紅色紋金麒麟圖樣的袍子的公子道。眉宇間,一股子傲人自負。眼睛圓而碩大,稀疏的胡須下生者一張輕薄小嘴。這便是炙手可熱的北昆太子,秦鈺。
“哈哈,皇兒此言甚得朕心,隻是北昆青鳥乃是圖騰神鳥,豈能說獵就獵?若是遇見,也要好生奉養才是。”昆帝秦熠推辭著。
“這北昆都是父皇的,不久天下便也是父皇的,即便是這隻青鳥,見了父皇也要畢恭畢敬,俯首鶯啼才對!”秦鈺口齒伶俐,惹得秦熠臉上也有了些許驕傲之色。
“父皇,前方十二裏便是前幾日民間瘋傳的青鳥曾現之地,父皇不妨與兒臣前往一觀。”秦鈺嘴角上掛著笑意,恭順之意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