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歡迎下次再來喲!”
“下次加鍾給你打個九折!”
柳城,一家名為“好再來”的足浴店門口,傳出一陣妖嬈女聲。
陳荀隨手關上了玻璃門,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店外。
“艸,這洗腳是真特麼貴,再來我是狗!”
後腳剛出門,陳荀就忍不住啐了一口,暗暗發誓以後再去洗腳就讓他被車撞死。
這應該是他本月的第四次發誓。
望著冷清的街道,陳荀呼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從溫柔鄉中清醒過來,這大概就是愛意隨鍾止,鍾止意難平了。
他緩了好一會兒,這才徑直走向了門口停放著的一輛黑色小電驢。
掏出鑰匙,一插,一跨,頭盔都沒帶,一溜煙就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迎著冷峻的晚風,路燈做伴,陳荀悵然地騎著小電驢,駛向一處工地。
一處紅燈路口,陳荀停了下來,百無聊賴的他照了照鏡子,欣賞一下那堪比胡歌的容貌。
這一照差點沒給他嚇跳車了。
淩亂的頭發,黝黑的皮膚,泛黃的牙齒,掩不住的贅肉和雙下巴......
哪來的豬頭肉奪舍了自己?
鏡中的自己實在是有些陌生,他的心緒也跟著亂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陳荀忽然覺得自己這一生實在是太過操蛋了些。
和多少人一樣,從小他就認為自己是主角,是天命之子,日後必定出人頭地。
可後來他才明白自己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是一隻憧憬著羅馬城的小牛馬。
大學躺平四年,畢業投身工地,整天打灰、驗收,一份工資幹兩三份活。
早年他做著“三年當上項目總工,五年當上項目經理”的美夢,喝著經理“土木這點苦都受不了,幹其他的肯定不行”的雞湯。
風吹日曬雨淋,熬夜加班打灰,吃著重油重鹽的食堂,跟著項目四處漂泊。
他確實努力了,工資倒是沒漲多少,至少買不起79塊錢一支的眉筆。
喝一碗雞湯,再啃一份經理畫的大餅,青春從指縫滑走了。
陳荀曾想過提桶跑路,辭職不幹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嘛。
可每當他想到那段不敢告訴爸媽,窩在出租房吃了幾個月泡麵和外賣,考公失敗的日子。
他隻得哭著說服自己:“已老實,求放過!”
沒錯,他又回到了工地,或者說徹底爛在了工地。
他開始擺爛,成了老油條,能混就混,請客就吃,給了就拿,不給就卡,沒有就要。
他沉迷洗腳,差點洗成了浴皇大帝,至於談戀愛和成家立業?
嗬嗬,陳荀笑了,先不提這該死的工地,隻有螺母是母的,就憑他現在這副模樣,幫別人養孩子還差不多。
這一輩子早就一眼望到頭了!
“唉!”
陳荀深深歎了一口氣,胸口堵得慌,人生特麼要是能夠重來就好了,就像小說裏寫的那樣。
什麼時候屬於他的命運齒輪開始轉動啊?
“艸,綠燈了,得趕緊走了。”
陳荀趕忙啟動小電驢,就是沒駛出去多遠,右側突然射來一道刺眼的光。
“轟”的一聲,天旋地轉,世界漆黑一片。
......
“讓我掉下眼淚的,不止昨夜的酒”
“讓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溫柔”
陳荀腦袋昏沉得可怕,耳邊有著喧囂的嬉鬧聲,迷迷糊糊之間甚至聽到《成都》的旋律。
接著他又聽到了一陣刻在DNA裏的上課鈴,課鈴響後,世界都清靜了下來。
他揉了揉發脹的腦袋和朦朧的雙眼,抬頭睜眼,一整個人就愣住了。
——眼前是一張褐色的木課桌,一摞摞書本堆放在上邊,晨光水筆沒有蓋帽。
周圍是一群正襟危坐的學生,他們此刻正嚴肅地目視正前方。
這情景怎麼又熟悉又陌生的?
高中教室?!
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講台邊站著一個將近謝頂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