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所謂的證明文件上麵該有的公章卻是一個都沒有……
劉鬆元眉頭緊鎖,張口欲言之際,視線落到最後的開具人一欄上:王導。
這位正是陳宏軒的姐夫議員,龍泉鎮土管所的所長。
對於龍泉鎮治下各大村莊裏正的人事任免,議會中的議員具有表決權的。換言之,對方是可以影響自己頭上這頂烏紗帽的去留。
“……”
劉鬆元還是陷入了左右兩難的境地,不給麵子當場質疑無異跟人家對著幹。
這章蓋與不蓋,不過對方一句話的事情,堅持到最後也不過是自己無力的掙紮……
看著對方陷入靜默,陳宏軒嘴角微微上揚,他明白,局勢已經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劉鬆元心中輕輕歎了一口氣,一轉身,對上了東叔一家子希冀的目光:“這地……確實是應該是他們的。”
聽聞此言,父子二人宛若被抽了靈魂,一下子怔在當場。
“不可能,不可能,怎麼可能呢?種了這麼多年的地,怎麼就偏偏這時候沒了呢?”
東叔目光呆滯,嘴中呢喃。
“什麼不可能!老東西你識不識字啊?”
眼見土地即將到手,王賴子得意洋洋,將白紙奪過,甩給東叔:“瞧見沒,上麵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輕若鴻毛的一張白紙落在東叔手中,卻似一座大山,徹底壓彎了老男人堅挺的脊梁。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撲通!”
東叔跪倒在了劉鬆元腳邊:“劉哥,求求您幫幫咱吧!咱家上上下下現在全指著這塊地糊口了……”
兒子斷腿,摯友離世,他都沒流一滴淚。
此刻,這位在田地間耕作了一輩子的老男人卻抱著劉鬆元的大腿,聲淚俱下。
“這……”
劉鬆元左右為難,心中糾結,不知如何是好。
“都等等!我兒子讀書多,讓他看看這文件怎麼個事!”
張全忠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不由分說直接將紙張奪了來,轉交到了張道軒手中。
突然起來的變故讓陳宏軒有些錯愕。
他是沒想到,現如今兩家裏正議事,一個老頭什麼身份什麼地位,跑上來搶文件?
“你……”
他臉上笑容一掃,開口正欲嗬斥,卻瞧見了老頭子那略顯誇張的臂圍,話到嘴邊從心地咽回了肚裏。
窮山惡水出刁民,最近老有支援鄉村的年輕裏正被村民暴打的新聞傳出……
也就是這片刻愣神的功夫,給了張道軒掃視完證明文件的時間:“這證明材料沒有任何公章,就連證明人都是打印的宋體而非手寫簽名。”
“按照規定,這完全就是一張沒有任何效力的廢紙啊!”
“嗯??”
陳宏軒詫異地掃了眼張道軒,他低估了眼前這個少年對規章要求的熟悉。
沉思片刻,他根本沒有接話茬,而是直接轉向劉鬆元:“劉哥,你們村民的文化水平很高嘛!”
自己的身份沒有必要回答對方的問題,那樣隻會讓這件不符合流程的事件進一步暴露在陽光之下。
將問題拋出,交由專業對口的人來解決,無疑是上上策。
有人能說出漏洞,劉鬆元自然是欣喜不已。
有些話,自己身居屋簷下需要三緘其口,但處於曠野青天下的他人卻是能暢所欲言。
但又被陳宏軒這麼一點,他便知曉自己還是沒法躲過,無奈向著張道軒輕聲提點:“小軒啊,不是叔攔你,這村裏的水啊,比你想象的要深,他背後的……”
話沒說完,卻聽得一個渾厚的呼喚從田野間傳來。
“爹!爹!喜事,天大的喜事!”
抬眼望去,一個圓滾滾的肉球正圓潤地奔襲而來。
等到人來到近前,大家這才看清,這位連聲叫喜的胖墩正是劉鬆元的兒子劉梓。
他在鎮上吏房做文員,龍泉鎮有關的人事調動,他們吏房自然是第一時間知曉的。
“軒哥兒被任命到咱龍泉鎮做副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