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道軒,這邊已經已經安排妥當,要不了多久你應該就能接到委任通知了!”
在大夏,各大道、州每年舉行一次春闈、秋闈,各大高等學府畢業的學子意圖入仕,便可報名參加,在金榜題名後方開啟仕途。
在江南道,崇正學府政法係的畢業生卻有特例。
由於專業性質特殊,他們在畢業季隻要能夠通過專業資質審核聯考,便會被委派往各地進行實習,掛職任期滿後,經由一位青年學者、一位資深導師聯合保舉,便可直接入朝為官。
張道軒作為崇正學府應屆的優秀畢業生,自然是十分輕鬆地拿到了這一名額。
“啊?這才幾天,這麼快就搞定了?還是您老有手腕啊!”
張道軒流露出驚喜的微笑,連聲道謝。
“就你小子嘴貧!”
電話那頭老者輕笑一聲,帶著些許感慨發問道:“確定要留在那邊發展嗎?”
“京州畢竟才是我們江南道的行政、經濟、軍事中心,經過這些年來的沉澱發展,我們崇正政法又為州廉政署培養了大量人才,以你的才能,留在這裏,應該可以更好地為民生社稷做貢獻。”
老者沒有說的很直白,但張道軒能聽出他的言下之意。
靜默片刻,視線從家門口的小溪轉向那一望無際的稻田,張道軒目光堅毅,臉上卻依舊掛著笑:“謝謝您的關心!”
“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宰相必起於州部嘛!我這不從基層幹起,狠狠磨煉自己嘛!”
“好……”
老者輕笑一聲:“人各有誌,我也不再過多勸阻。你在那邊有事就跟老師開口,在京州這麼些年,老師還是有點能量的!”
兩人隨意嘮了幾句,直到那頭的老者掛斷了電話,張道軒才將手機收回袋中。
“走了走了!”
突然便被老爹一把拽住胳膊往外帶。
“幹嘛去?”
“今兒該你舅爺下葬了,人多,熱鬧!”
……
龍湖村,東山。
說是山,實則也就是個不高的丘陵,遍野的純白小野菊開得轟轟烈烈。
鄉親們不說人人到場,但家家戶戶起碼都來了一人。
四位壯漢一人一角,肩挑棺槨,穩穩當當地送入事先挖好土坑之中。
“塵歸塵,土歸土。逝者安息,生者節哀。”
鐵鏟揚起塵埃,棺槨逐漸被黑土覆蓋,埋沒……
“……”
站在最前端的舅姥還是沒有繃住,兩行清淚,悄然無聲。
“媽……”
舅母抹去自己眼角的淚痕,站在舅姥身後,輕撫她的後背以示安慰。
“七舅呢?”
張道軒突然注意到,這麼重要的場合,七舅竟然不在第一排。
四下張望,卻發現七舅竟在最後一列偷偷跟人推搡拉扯。
“怎麼回事?”
張道軒不動聲色,遊走到後方,側耳傾聽。
“行了!沈興榮,別在這裏跟我拉扯了,你家那情況比我家好多少?我怎麼可能拿你們的錢?”
張道軒聽出來,這是東叔的聲音。
七舅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將手中白紙包著的厚厚一遝塞到東叔手中:“東叔您聽我說,老爺子走之前說了,要不是他牽頭組織鄉親們去工地,東來他的腿也不會……”
東叔一擺手直接打斷,堅定推辭,要把白紙包裹的錢歸還回去:“扯淡,這一碼歸一碼,這跟死老頭有什麼關係?!”
七舅眉頭緊鎖:“您先聽我說完!”
“老爺子生前一直為了這件事在奔波,這不正好昨天有了點眉目,那建工集團承認了過失還給了賠償款!雖然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今天在老爺子墓前,您收了這錢,也算了卻他一樁夙願,您說對吧!”
東叔看著懷中白紙裹著的厚厚一遝,總覺得眼熟:“不是,這錢……”
七舅卻不由分手,轉身擠過人群向前方走去:“收著收著,你家蕙蘭剛生養,正是用錢的時候。沒工夫掰扯了,該我去摔泥盆了……”
東叔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想想家中嗷嗷待食的孫兒,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把白紙塞入懷中。
當初為了保住東來的命,家裏早就已經被掏空,如今甚至連孫兒的奶粉錢都湊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