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有些猶豫,但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二十幾個叔伯,他們滿臉的灰塵和滄桑,指甲裏的黑泥已經嵌到了肉裏,洗都洗不掉。他們在這幹了一輩子,沒有別的手藝,廠子如果真的倒了,他們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根本沒法保障。
這就是父親為什麼咬緊牙關哪怕借錢都要撐著的原因,他們那代人講究一個交代,對天對地對人都要有個交代。
馬林低垂下眼瞼:“你們走吧,廠子不可能會轉給你們的。”
方磊嗤笑一聲,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就吐在馬林的鞋尖前頭,揚起了一陣飛灰,他伸手戳了戳馬林的胸口:“小子,我看你到時候過來求我的時候有沒有今天這麼硬氣。”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隻留下馬林和身後一群跟廠子一樣古舊的小老頭,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叔伯們在廠房下或蹲或站,抽著煙,眉頭緊蹙。
馬林這會兒漫無目的的走在廠房裏,看著這些最老可以追溯到民國三十七年的笨重設備,還有這浸透了父親一輩子心血的鑄造廠,他的心裏挺不是滋味的。
拿起一根鐵棒,他就這麼慢慢的走著,他沒有辦法,他能有什麼辦法。月底之前最少要拿出五十萬,不然就是一紙封條,可是五十萬這對現在他們家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馬林這幾年倒是攢了兩萬多,可兩萬多又能幹什麼呢。
走著走著,突然之間他像是撞在什麼東西上一樣,直接給他撞得跌倒在地,鼻血當時就噴出來了,可他抬頭看去卻發現麵前什麼都沒有,但身體上的疼痛還停留在那裏,他近乎本能的伸手去觸摸,但他摸到的卻是一塊堅硬的冰涼的東西,就像是石頭。
看不見的石頭?
馬林立刻喊來了周圍的幾個叔伯,但他們都表示麵前什麼都沒有,而看到馬林的樣子,他們也都隻能勸慰這個小子不要有太大的壓力,事到如今也隻能這樣了,說完之後也就各自回家了。
他們觸碰不到,但馬林卻能清晰的觸摸,他去上個廁所,確保周圍無人後再次伸手過去,那塊石頭似乎遠了一些,甚至可以用手清晰感覺到那塊石頭的遠離。
他好奇的往前推了推,那巨石一樣的東西再次後退了幾分,接著他就這麼用盡全力往前一推,接著就感覺自己手上一鬆,整個人就踉蹌著向前栽倒了過去。
他趴在了地上,但抬頭時卻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自己不認識的地方,他回頭看去,卻發現身後就是鑄造廠,而這裏跟鑄造廠之間似乎是開了一道門。
他好奇的站起身後退了幾步,果然就回到了自家的工廠裏,再往前幾步就再次出現在了那個不認識的房間裏。
作為一個資深老二次元,他迅速的在記憶中檢索類似的地方,但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周圍的牆壁都是由切割整齊的巨大石塊壘砌而成,四周圍塗抹有石灰,在牆壁上還掛著羊毛掛毯,掛毯上的圖案是一個牛頭,還有一副看上去很精美的油畫,油畫上是一個捂著嘴麵露驚恐的女人。
地上鋪有地板,地板很光亮,一看就是經常有人打掃,在牆壁周圍還有窗戶和壁爐,壁爐裏的火燒得正旺,馬林走到窗口看了一眼,卻發現自己竟然在一座高塔之上,下麵入目則是一片低矮的平房和歪歪扭扭的街道,行人就像螞蟻那麼大。
而且這會兒外頭正在下著大雪,到處都是一片白雪皚皚。
他一下子就蒙了,半天沒能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