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真見她們都沒走,也跟著折返回來,恰好聽見蘇姐姐這句話,她心思何等靈犀,再加上這些時日諸女相處日深,雖不敢說知心悉意,卻也是心心相通,此時聽蘇姐姐話語,觀錢姐姐顏色,已知一半,也折身踏入房中,錢璟雯一瞧大急,蘇女還沒拉住,忙伸出另一隻手來拉她,三女一時僵持在這裏。
其他女子一瞧,夫人都不走了,她們還往哪裏去,於是紛紛折了回來,魏中彝眼見攔也攔不住,急的焦頭爛額,卻隻是眼巴巴望著諸女及陸世坤,希望後者能說句話。
陸世坤此時也早沒了主意,隻是愁眉苦臉站在那裏,心裏歎道,當時隻當是為了侯爺也為了她們好,便做主將她們都托付給了侯爺,如今看來,卻不知到底是成全了她們還是害了她們。
錢璟雯眼見事跡敗漏,攔不住了,急的都要哭出來,苦苦哀求著看著兩位妹妹道:“你們就不能為了老爺想一想,若他回來,見我們都…那要如何傷心欲絕?”
蘇潞凝道:“若他回來,知道我們拋下姐姐獨自逃生,又會怎麼想?”
穎真一聽從旁附和道:“怕要一輩子都不理我們哩!”
蘇潞凝聞言淡淡一笑,道:“這道理穎真都懂,姐姐為何如此糊塗?”
錢璟雯好心辦壞事,欲言又止,似要解釋什麼,卻一時又解釋不清楚。
蘇潞凝又道:“姐姐誠然是為了我們好,但我們又何嚐不想姐姐和老爺都好,蘭夫人能為了老爺連死都不怕,我們又怕些什麼,就算…就算是死,咱們姐妹們在一起,怕也比從今而後孤單單一個人在世上活著好!”蘇潞凝平時是諸女中最不善言談的一位,常常是附和角色,想不到今天能說出這番大氣若狹的話來,不但錢璟雯想不到,陸世坤魏中彝等人更是想不到,原本很簡單的一個道理,經她這麼一說,眾人豁然開朗,更無話可說。
蘇潞凝反拉了錢璟雯和穎真的手,此時似平常說笑般,一點也不覺害怕,反而微笑著看著她們道:“咱們是一家人,一起生一起死,永不分開!”
錢璟雯和穎真不自覺地反握緊她的手,重重點了點頭。其他諸女此時亦悄悄圍了上來,似有誌跟主人家同生共死。
陸世坤心裏卻暗叫糟糕,眼見夫人們心意已決,他想說什麼都晚了,站在那裏,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隻得又重重歎了口氣,扭頭對魏中彝道:“盡量多派人手保護這裏,夫人們絕對不容有失,否則你們也別想活了!”
魏中彝一聽,亦感無奈,隻得重重點了點頭,道:“遵命!”便下去安排周圍布防人手了。
錢璟雯等諸女又回到房中,看著一臉慌急無奈的陸世坤道:“事已至此,也隻好……哎,是賤妾沒用,關鍵時候……”
陸世坤聽到此已打斷她道:“夫人不必自責,其實蘇夫人所言未嚐沒有道理,哎,夫人寬心,老朽定當竭盡全力維護夫人周全!”
錢璟雯道:“由此多勞先生了!”
陸世坤又道:“蘭夫人的傷勢……”
錢璟雯道:“幸好先生急智,事先在那車子周身都裹了厚厚鐵皮,否則……如今……卻也不好說,不過好在家裏藥石齊全,施救及時,應該無大礙了!”
陸世坤一聽,驚慌之餘這才稍稍鬆了口氣,正要再安慰幾句,忽見東南方火起,隨之而來是一係列打鬥聲,心叫糟糕,賊子果然放火燒府,於是忙對錢璟雯道:“夫人不容有失,還是先到房中躲避!”
錢璟雯亦見情勢不妙,本想多問一兩句,但此時又怕耽擱他時間,忙依言退回房中,並吩咐人關死了門窗,大有同此屋共存亡之誌。
陸世坤一瞧,也不多說,隻是囑咐人多備桶水放在房屋四周,隨時侯用,又把魏中彝找來,嚴加吩咐,讓他們守在此地,人在樓在,絕不容有失。這才又匆匆往前院趕去。
“你的人呢?”陸世坤風風火火地跑到前院,見馬連城還有心坐在那裏喝茶,一股無名火氣,向他直斥道,馬連城在江南時,氣焰何等不可一世,根本不可能有人敢跟他這麼說話,不過到了京城來,先是被師兄訓了兩遭,饒是他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聞言隻是冷哼一聲,依舊四平八穩坐在那裏,隻當沒聽到他說話。
陸世坤懶得跟他計較這麼多,環顧四周,發現魏公公不在,又忙問道:“魏公可是去搬救兵了?”
馬連城聞言依舊不動聲色坐在那裏,慢慢喝著他的茶,喊殺聲由小到大,似越來越接近,陸世坤雖對這位師弟相信無二,但關鍵時候,尤其是府裏還有幾位侯爺家眷,他怎能不著急,於是直接站到馬連城眼前,瞪著他,似他不把話說明就絕不罷休。
馬連城又慢慢喝了口茶,這才輕輕歎出一口氣,道:“你比著從前可浮躁多了,都說人一有職責在身,便會變得畏手畏腳,我原本不信,看你這樣,嗬嗬,哈哈……”說著竟而自顧笑了起來。
陸世坤憂急交加,如今之勢,猶如火燒眉毛,就算他胸有成竹,待會兒若賊子真的用強闖府,憑府上這麼些人,恐怕也擋不住,何況現今已經放火燒府,眼見這師弟還像個沒事人一樣,心裏氣極,驚惱之下,揮手打翻了案幾上那杯茶,茶水濺了馬連城半邊身子,馬連城忽而抬頭,厲目瞪向他,不過這神情隻保持一會兒,一閃而逝,而後緩緩起身,抖了抖身上茶漬,這才緩緩說道:“我已派人把魏公公請入宮中了!”
“什麼?”陸世坤聞言大吃一驚,瞪著他,久久不發一語。
馬連城並不重複先前所說那句話,隻是緩緩而道:“如今要與侯爺為難的,不止外廷一幫人,還有內廷,甚至,連**都有涉及,要救侯爺,隻能從一個人著手!”
“皇上?”陸世坤聞言幾乎不假思索道。
馬連城讚許地瞧了他一眼,而後又恢複先前神色,緩緩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皇上,如今侯爺遭難,隻因宮中無人,皇上是個念舊的人,若魏公借此重回皇上身邊,對侯爺而言,未嚐不是一件幸事。”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陸世坤正想接著說什麼,被馬連城打住,隻聽他接著道:“誠然,魏公此人野心十足,不可不防,但眼下時刻,除卻此人,再無良選!”說著又回過頭來瞧了他一眼,隻見他眉宇之間滿布愁容,再無先前半點灑脫,心裏鄙夷一閃而逝,又道:“再者,今次事件涉及重大,若之後真查究起來,怕要掉不少顆腦袋,這筆賴賬事後自然會算到侯爺身上,若魏公公此時入宮,力挽狂瀾,那這筆賬就有人替侯爺來抗!魏公公是做大事的人,相信侯爺有許多想做卻無力做的事情,他會很好的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