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你住在我心裏(2 / 2)

也有女孩為他夜不成寐。我以為大好的機會到了,竭盡撮合他們在一起,但最後,逃跑的,還是於少青。他回答得很幹脆,他對她,沒感覺。

就這樣,直到畢業,於少青還是孤單一人。我和張星揚的戀愛,卻穩定下來,我們一起回了我家鄉的城。

於少青畢業後,去廣州轉了兩年,後又回來了。他說,不適應廣州的氣候,那麼幹燥。隨即又打起哈哈說,關鍵還在於,對廣州的女孩不來電。

我們便又常常見麵,他來我這裏蹭飯,和張星揚一起喝酒,稱兄道弟。每次來,他都帶禮物給我,有時是我喜歡吃的桂花糕,有時是我喜歡的百合花。有一次,他竟買了一對小兔子送我,說在街邊看到有人在賣,他看著可愛,就買了。我真喜歡那對小兔子啊,它們有潔白如雪的小身子,有紅豆似的小眼睛,還有紅豆似的小嘴。但張星揚不喜歡,張星揚說,好髒的。兔子最後被我送給同事的小女兒。於少青知道了,什麼也沒說,隻是拍拍我的頭,重重地歎一口氣。

我開始和張星揚籌備結婚的事。於少青幫著跑前跑後,並且答應我,到時,他會送我一件特別的禮物。

這會兒,我看著於少青,往事點點湧上心頭,我悲從中來,情不自禁落了淚。我抱著枕頭對於少青說,於少青,對不起,我沒有結成婚,讓你白準備禮物了。

於少青看見我哭,急了,他伸手替我擦淚,心疼地說,丫頭,不哭不哭,我的禮物,永遠都是你的。

我醒過來時,已是午後。這一覺,我居然睡了十來個小時。

枕上有淚痕,我的頭有點昏。我想起於少青,那麼真切地看見了他,原來,不過是安慰自己的一個夢。

我起床,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照片,張星揚在照片上,朝著我笑。我一一撿起,放到一個小盆子裏,點上火。我很平靜地看著它們,在我麵前,怕疼似的蜷縮,蜷縮,最後,一點一點成灰。我沒有哭。

竟有些,輕鬆了。我出去買了一個大鍋餅回來,一口一口吃下去。

傍晚,起風了。雲層漸漸變厚,天暗下來。有雪,開始降落。

我在雪落得緊的時候,開門出去,到街上亂轉,街上沒有人,隻有雪。我轉了一會,回來,突然看見於少青,他正坐在門口的台階上。

我忘了問他是怎麼來的,急吼吼衝他叫,於少青,你要死啊,地上那麼涼!

於少青站起來,笑眉笑眼看著我說,丫頭,你真能躲啊,躲得連我都差點找不著了。

我撲過去,多少日子的委屈,終於找到停放的地方。於少青緊緊抱住我,不住拍我的肩,他什麼也沒問。當我安靜下來,於少青認真地看著我說,丫頭,你瘦了。

我們坐在溫暖的燈光下,聊天,像過去許多時候一樣。於少青說,他是來這個城有事的,要趕晚上十點的火車走。我說,不能留下來陪我嗎?於少青笑一笑,拍我的頭,丫頭,不要任性,回去吧,回去我買桂花糕你吃。

我說我還要百合花,你也買嗎?我還要養兩隻小兔子,你也買嗎?

於少青說,買。隻要你要的,我都會買。

我開心地笑起來,覺得暖。

九點半,我送於少青出門。他突然很正式地問我,小果,你喜歡我嗎?我說,當然,這還用問嗎?他便伸手拍拍我的臉,很快樂地舒了一口氣,說,謝謝丫頭的喜歡,我走啦。

我又做了很多夢,斷斷續續的,都是有關於少青的。

清晨的時候,卻被電話吵醒。電話是父親打來的,父親的聲音裏有淚,父親說,小果,於少青死了。

我的身體,一下子空了。像一隻找不著家的蝶,倉惶地飛著,四顧茫然。我分不清,是不是又在夢裏。

於少青出事是在三天前,車禍。他被送進醫院後,一直處於昏迷狀態。

而三天前的那個夜裏,我在遙遠的西北小城,第一次聽見了敲門聲。

於少青走在三天後的深夜十點整。他走得很安詳,沒有痛苦,沒有掙紮,臉上甚至還掛著淡淡的笑。

他給我的禮物——一本厚厚的像冊,他用紅絲帶細致地紮著。像冊裏的照片,都是我的,從幼兒園起,一直到我工作後。每個階段的,他都收藏得好好的,並且在旁邊做了文字說明,譬如:丫頭在玩滑滑梯。丫頭戴上紅領巾。丫頭作文得獎了。丫頭紮上馬尾巴。丫頭新買了白裙子……

像冊的最後,他放了一張他的照片,眼睛笑得如星星閃爍。他在旁邊做的文字說明是:丫頭,我喜歡你!

我的心,就那樣抽絲剝繭般地疼起來。我不知道,這輩子,除了於少青,誰還會以這樣的方式,住進我心裏。

於少青的葬禮,在一個星期後舉行。張星揚也來了,我們客氣地點頭,很平靜。在送於少青的挽聯上,我隻寫了一句,於少青,我也喜歡你。落款是,丫頭。